由纽约上州巴德音乐学院美中音乐研习院携手中国中央音乐学院主办的纽约中国当代音乐节(China Now Music Festival)今秋十月迎来五周年,将以空前规模回归林肯中心两个顶级舞台,通过三场独具一格的音乐会深度诠释本届主题“乐融东西”。其中音乐节的压轴演出将是“东行乐记:作曲家齐尔品和国画家徐悲鸿的探索与影响”。徐悲鸿的女儿徐芳芳将亲临现场为音乐会提供钢琴独奏。
闭幕演出将于10月22日晚在林肯中心Alice Tully Hall举办。从作曲家齐尔品和国画家徐悲鸿,到江文也和黄安伦,音乐会将以多媒体的形式展示早期艺术家对中国音乐和艺术的影响,及几代东西方艺术家们百余年的执着探索与追求。音乐会将由蔡金冬指挥新亚室内乐协会乐团演出。
音乐会上半场包含作曲家齐尔品(Alexander Tcherepnin)以中国题材所创约40分钟的独幕室内歌剧《仙女与农夫》,以西方人的想象与技法描述一段中国民间天仙配的爱情故事。全剧用法文演唱,并展示中英文字幕,美国女高音Lucy Fitz Gibbon和中国男高音李毅分别担演仙女与农夫。
美籍俄裔作曲家齐尔品对于20世纪中国音乐事业的发展曾起到关键性作用,而国画家徐悲鸿将西方与中国绘画融合的探索也影响了几代中国艺术家。作曲家江文也既是齐尔品的弟子又是徐悲鸿的好友,在这两位艺术大师的影响下将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对于东西方艺术的探索。音乐会下半场以江文也早期所作的《台湾舞曲》为序,随后献上近年重新发现的江文也以徐悲鸿绘画灵感而作的钢琴协奏曲的第三乐章“徐悲鸿绘画印象”,并由徐悲鸿的女儿徐芳芳亲自担任钢琴独奏;最后压轴上演的为本届音乐节委约作曲家黄安伦所作的交响诗《徐悲鸿画境随想曲》。
音乐会购票信息可访问林肯中心官网:tickets.lincolncenter.org。
一份丢失了的音乐手稿 —— 徐芳芳
半个世纪以来,我一直为失去了一首钢琴协奏曲而悲伤,那是作曲家江文也(1910-1983)在我十六岁时为我写的。作品的手稿在1966年文化大革命期间丢失,只有第三乐章最近才找到。江文也在困难的条件下坚持不懈地创作这首作品,激励了我为这部失传的作品赋予生命。
江文也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后期成为我父母的朋友。那时他是我父亲担任校长的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音乐系的教师。我的父亲徐悲鸿(1895-1953)被广泛地称为“现代中国绘画之父”。江文也有时会给我父亲做按摩,使他睡得更好。父亲送给他一幅水墨画的马,以示谢意。
1950年,江文也成为新中国的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然而1957年他在反右运动中被划为右派,失去了教授职位和出版及演奏自己作品的权利。同年,我九岁时被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录取,主修钢琴演奏。1953年父亲去世后,江文也仍常来我家做客。他还将父亲画的马捐赠给徐悲鸿纪念馆,那是1954年在周恩来总理的推荐下成立的。
我一直很敬佩江文也的音乐才华,从母亲那里听说他的管弦乐作品《台湾舞曲》在1936年柏林举行的奥林匹克国际艺术比赛中获得了特别奖。这是中国作品第一次在这个国际比赛中获最高奖项。江文也是最早为西洋管弦乐队创作中国音乐的人之一;他也是中国钢琴音乐的先驱。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读三年级时,我决定在音乐学校里找江文也交谈。当时他被降到函授部。我告诉他,我想向他求教。但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与江文也的接触。
一天,我在校园里走过一号楼时,江文也站在一个二层的阳台上朝下望着我说:“我给你写的钢琴协奏曲快完成了”,他边说边做出弹钢琴的手势。1964年秋季的一天,他来我家,交给我妈妈廖静文三个乐章的钢琴协奏曲“徐悲鸿的彩墨画”。我很高兴看到他精美的音乐手稿,每个乐章的封面都有一幅不同的徐悲鸿水墨画的图像。
我妈妈很想听我演奏这首协奏曲。不幸的是,当时政治上的突然变化将我们音乐学校的课程从西方古典音乐改为中国音乐,我们还经常下工厂和部队向工农兵学习,因此没有机会试奏这首协奏曲。
这个变化在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中达到高潮,当时江文也和我们所有的音乐老师都成为运动的目标。我看到江文也像许多知名的艺术家一样,在校园里遭到严重攻击,并被强制劳动。我已故的父亲也不例外。红卫兵冲击了我们家,并污损了徐悲鸿的画作。徐悲鸿纪念馆被拆除后,在1967年初搬家之前,我们尽力收捡幸存的书籍和乐谱。但是没有找到江文也为我创作的钢琴协奏曲手稿,我感到很难过。2016年,也就是我妈妈廖静文去世一年后,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惊讶地发现了钢琴协奏曲“徐悲鸿的彩墨画”第三乐章:风雨鸡鸣—壮烈的回忆。我认出了江文也手写的钢琴和管弦乐队的精美乐谱,封面上有父亲的雄鸡图像。半个多世纪以来,它的颜色已变黄了。乐谱边上有些破损延伸到音符之处,但大部分乐谱是可读的。
这份刚找到的音乐手稿把我带回到1964年。江文也为什么选择为徐悲鸿十几岁的女儿写这首协奏曲?也许在他作为右派分子的处境下,我对他音乐才华的欣赏触动了他的心。也许江文也认为,他以徐悲鸿的画作为题材写的作品在政治上是安全的,因为徐悲鸿当时得到了周恩来总理等领导人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作为一个青少年钢琴专业的学生,我会有很长的职业生涯。有朝一日,即使在他去世后,我也能为他演奏这首作品。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他晚年创作的这部重要作品被世人所知的唯一可能性。
作曲家江文也会很高兴听到我将于2022年10月22日在纽约林肯中心的Alice Tully音乐厅举行这部失传作品的世界首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