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花了好几天时间切割“利昂娜一世”号甲板,此时一大截船体突然断落。这艘货轮曾于克罗地亚的斯普利特建造,在海上航行了30年,这也大约是现代轮船的平均寿命。
坐标孟加拉湾,
孟加拉国第二大城市吉大港,
80余个拆船厂矗立海边,
横跨13公里海岸,
世界上最大的轮船在孟加拉国海滩上解体,
而拆解钢铁巨轮的繁重工作居然由——
拆船工们徒手完成。
这是苦难而豁命的工作,
每天却只能得到不足1美元的薪水。
五一劳动节长假期间,
国家地理中文网将陆续发布4篇经典选题,
从北美到南美,
从南亚到西非,
展现那些虽存在于现代社会
却令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工作”。
此时,我们为疫情而苦恼而困顿之时,
彼处,跟他们一比也就不算什么。
他们为生计奔波又苦于生计,
让人油然敬佩也不胜唏嘘;
他们来自南亚孟加拉吉大港,
蚂蚁搬大象——
一群搏命的拆船工。
数年前,一场爆炸致使多名工人丧生,
吉大港拆船厂部分区域转变为对外禁地,
高网林立,戒备森严,
但巨大船体掉落的轰鸣声显示,
拆船厂仍在正常工作。
退潮时,拆船工们将一根5000公斤重的线缆拖到一条搁浅的船上,以便在拆船时用作运输绞索。
世界上大多数的轮船拆卸都是在南亚各国进行,因为劳动力价格低廉,且监管松弛。在防护条件极低的情况下,孟加拉拆船工们切割巨大的船体,与有毒物质近距离接触;工人身上遍布伤疤,常见童工与年轻的寡妇,这个暴利的行业由当地几个家族控制。在孟加拉国拆船厂,绝望的男人们从事着世界上最危险的劳动之一。
有些船仍然完整,看起来是刚来到这里。其他船则被肢解得只剩一副骨架,钢铁表皮被揭下,露出里面巨穴般黑洞洞的空间。
远洋航船按理是不应当拆卸的。
发达国家报废轮船的过程,
受到严格监督且代价高昂。
而南亚则不然,
贫民区的工人工作极其艰苦,
拆船厂是获取巨额利润的捷径。
远洋航船的设计,可抵御世界上最凶险自然环境中的极端破坏力,而且通常是用有毒材料建造,比如石棉和铅。
工人们顾不上罹患肺癌的风险,把可能含有石棉的管道接头垫圈点燃,以驱散夜晚的寒气。
3到6个月就能收回大约100万美元的回报。 一艘轮船超过90%的部分,都能用来拆解回收进而获利。
搬运工们整日在泥浆里滚打,泥浆被船上冲下来的重金属和有毒涂料所污染。
拆船商从专门经手报废船舶的国际中间人那里购得轮船,然后雇用一名专门从事大船搁浅的船长把船开到拆船场地——不足百米宽的一条狭窄海滩,拆解作业就此开始。
轮船嵌入泥地后,里面的液体马上被抽出,包括残余的柴油、机油和消防药剂,然后转卖出去。
之后拆除机械和配件,所有物品都被拆卸,出售给废料回收商——从巨大的引擎、电池、发电机、几千米长的铜线,到船员床铺、舷窗、救生艇以及驾驶台上的电子仪表。
手持焊炬的切割工在助手的协助下,先拆除船内设施,然后有条不紊地切割层层甲板。拆卸过程持续3到6个月,取决于船的大小。
轮船被拆成一个钢铁躯壳之后,一群群来自孟加拉国各贫困地区的工人用焊炬把船骸切割成块,这些钢板被装载机运离海滩,然后制成钢筋用在建筑中。
船被拆成一块块钢板,每块钢板重量达500公斤甚至更多。一群群搬运工仅运用蛮力和简易滚轴,就把一块块钢板运到卡车上;卡车再把它们运到轧钢厂,制成钢筋用于建筑。
“如果可以无须顾忌渗入土地的有害物质,也能做到对寡妇们的哭声充耳不闻,这听起来就像笔好生意。”非政府组织拆船平台的活跃分子,Muhammed Ali Shahin说,他不是要求停止拆船创造,而是改善工人们的生存处境。
当地年轻的寡妇,她们的丈夫有的是被掉落钢铁碎片压死,有的被困在船里窒息而死。
在院子周围的棚户区里,
住着Shahin最关心的数十名工人。
许多人身上带有深深的锯齿状伤疤,
有的人缺了手指,
还有几个人单眼失明。
有个人把工人们身上的伤疤称作“吉大港纹身”。
其中一个家庭有四兄弟。
40岁的Mahabub年纪最大,他做过两个星期切割工帮工,亲眼目睹一个男人的火把不小心点燃了一小块船舱的汽油,被活活烧死。这件事发生后他就辞职了,还因为怕老板不放他走,连工资都没敢要。
老板们会威胁这里的工人,
让他们对发生的事故装聋作哑。
Mahabub指给我们看老二Jahangir的一张照片。他们的父亲死后,15岁的Jahangir就去做了切割工,Jahangir和工人们对一块巨大的船体进行切割,连续三天都没切断。暴风雨骤至,他们在下面搭了棚子,不料船体猝然垮塌,他在2008年的这场事故中受伤去世。
喜马拉雅山脚下丘陵地带的杜诺特村中,大约三百人参加了一名拆船工的葬礼,他年仅22岁,死于焊炬点燃瓦斯引发的爆炸。
“他还是个孩子,”一名哀悼者说道,“为什么这种事件一直在发生?”
Mahabub的三弟,Alamgir,22岁,他曾经摔进一个27米深的大洞里,所幸洞里渗入了足量的水,工友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了上来。第二天Alamgir就辞职了。
Mahabub最小的弟弟Amir只有18岁,是切割工的助手,身材瘦小,皮肤上还没有疤痕,笑起来很腼腆。被问到是否对他兄弟们的经历感到害怕时,他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局促地回答:“害怕。”
这些拆船工说自己已满14岁,也就是能够在拆船厂工作的最低合法年龄。厂方喜欢年纪小的工人,因为他们价格低廉,又不清楚工作风险,而且他们小小的身体可以钻进轮船最狭窄的角落。
雷鸣般的响声震动铁皮屋顶,男孩说:“是大块船体掉落的声音,我们每天都能听见这种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