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传统地方美食推向全国 温州山乡巧借熏鸡孵出“金蛋”
记者 戚祥浩 共享联盟鹿城站 章志义 梦妮 金帅 陈璋琦
打扫、冲洗、消杀，连日来，温州市鹿城区藤桥镇养鸡大户陈长林忙着收拾鸡棚，等待新一批鸡苗的到来。在三面环山的藤桥镇，养鸡，寄托着许多农户的增收梦。
“去年还算凑合，赚了20万元。”新春以来，不少村民向陈长林讨教养鸡方法，陈长林总要提及，“近两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多亏有公司保护价兜底，平均每斤收购价比市场价高出近一元，否则铁定要赔钱。”
熏鸡是温州传统美食。陈长林口中的公司，是当地的禽类制品深加工龙头企业藤桥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藤桥食品”)，它以藤桥熏鸡为主打产品，近两年销售额年均增长20%以上。
过去只有过年才在当地餐桌上出现的藤桥熏鸡，逐步成了道口烧鸡、德州扒鸡等之外的国内另一道名菜。去年，藤桥熏鸡带动400多户农户创收8000余万元，助力藤桥镇成功入选农业农村部、财政部“2021年农业产业强镇创建名单”。
一只熏鸡为啥这么吃香？我们前往藤桥镇探寻答案。
按协议价收购
公司农户相互帮衬
3月2日，藤桥食品内一片忙碌景象，工人们忙着打包、发货，一辆辆满载熏鸡的车辆鱼贯而出，奔赴各地。这让许多像陈长林一样的农户，生活越来越有奔头。
作为一道地方传统美食，藤桥熏鸡肥而不腻、香味扑鼻，藤桥镇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制作，常在过年时用来招待客人。
陈长林告诉我们，以前，一些村民自己养鸡，但难度不小。上游的饲料价格、出栏后的市场收购价、养鸡过程中鸡瘟等风险……都是农户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幸运的是，陈长林养鸡已经连续10多年稳赚不赔，他把成功归结于与藤桥食品的深度绑定：苗鸡和饲料全部由公司提供，鸡出栏后，无论市场价格如何波动，一律按照协议价收购。“农户不用担心行情，避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这太有诱惑力了。”陈长林说。
“现在一年光是养鸡我就能赚几十万元，人人都说我养的鸡会下金蛋。”谈及与藤桥食品的合作，藤桥镇潮济村村民刘邓克同样深有感触。2008年，刘邓克开始养鸡，最初只是屋前围了一圈小栅栏，养几只小鸡，如今已养到2万多只。
在藤桥食品创始人张卢兄看来，公司和农户是合作共赢：“我们与农户之间是相互成就、共同成长。”
和陈长林一样，张卢兄过去也是养鸡大户。意识到坐等采购商上门不是长久之计后，张卢兄决定自己开拓市场、争取主动权。他先是寻求与一些炸鸡品牌连锁店合作，然后将家乡的熏鸡推向市场。没想到，市场逐步打开，烦恼也来了——原材料的供应跟不上。
要么全部自己养？仔细分析后，张卢兄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如鸡蛋不能全部放一个篮子内，养鸡并非规模越大越好，比如遇上鸡瘟的风险就不得不防。分散养殖，可以很大程度上回避这种风险。于是，张卢兄邀请农户为藤桥食品养鸡。“养一只鸡，能给我多少钱？”“把鸡养大了，你们不要咋办？”“如果碰到鸡瘟，鸡都死光了怎么办？”一开始，农户们有所顾虑。
2005年下半年，受禽流感影响，三黄鸡收购价格跌至每斤2.3元。而张卢兄与农户签订的收购合约为每斤5.2元。“可以借机主张不可抗力，放弃收购。”有人支招。但考虑到农户的困难，放眼长远，张卢兄全部按照合同价收购了农户的三黄鸡。这些收购来的三黄鸡，大部分成为积压货，仅这一项就给公司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000万元。一时间，农户很是感慨，从此，他们打消了顾虑，开始和公司合作。
农户利益有保障，公司同样也受益。张卢兄介绍，除了规避鸡瘟风险，“公司+基地+农户”这种轻资产经营模式对资金占用较少。而且，在市场价格超过收购协议价时，按照协议价执行，也保护了公司利益。
一只鸡有200多种做法
藤桥熏鸡“走”出温州
一头连着养殖户，一头连着千变万化的大市场。“公司和农户在联手的过程中，只有积极谋变，才能更好地发展。”张卢兄表示，把熏鸡推向市场，就是主动谋变的过程。
“市场上以前缺少有温州辨识度的礼品。”张卢兄说，藤桥熏鸡就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但传统熏鸡只在腊月生产，其他时间做出来的熏鸡要么口味不行，要么容易变质。想做大熏鸡生意，一年只在腊月做可不行，张卢兄一家人开始为此忙碌。他们遍寻国内外食品工程师，多次求教，终于捣鼓出了冷干生产线——模仿腊月的冷干环境，参照西班牙火腿的发酵工艺，搭建冷干车间，让冷风呼呼地吹上7天，一只完美的熏鸡便制作而成。从此，地道口味的藤桥熏鸡实现了全年无时限批量生产。
然而，销量持续增长多年后，增幅一度放缓。到底怎么了？
藤桥食品市场部负责人潘一杰指出了问题所在：藤桥熏鸡起家，被深深地打上了温州烙印，一开始对本土市场开拓起到了积极作用，但随着规模越做越大，问题来了，“温州人买只藤桥熏鸡送给朋友，再正常不过。但杭州人买藤桥熏鸡送朋友，总觉得别扭。”
如何让一个地方的农特产品走向全国，让更多人认可并买单？近年来，鹿城区一方面深挖熏鸡饮食文化，另一方面鼓励企业动态跟踪调研多省市消费者的口味、习惯，不断改进工艺、创新产品、丰富种类。
饮食文化的挖掘，从菜品开发破题。鹿城区巧妙地结合厨艺大赛等活动，组织厨师用熏鸡为原料来设计菜肴。蛋挞熏鸡、熏鸡白玉羹、什锦熏鸡煲……各种藤桥熏鸡做法，目前已经开发出200多种。如今，藤桥熏鸡进入各大酒店时，都会附赠一本“熏鸡菜谱”。
凭借熏鸡开路，藤桥食品进一步推出了鸭舌、鸭爪、鸭脖等休闲食品，还专门针对云贵川等市场开发了泡椒凤爪、麻辣鸭脖等特色口味。
种类丰富的产品拓宽了销路，如今，公司线下营销网络已覆盖全国32个省份、260个地市，仅熏鸡一项，迄今已卖出1亿多只。
藤桥食品对原材料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农户合作养殖的热情也水涨船高，多的时候，大大小小上千养殖户为公司养殖。
养殖户一拥而上的弊端很快显现，整个藤桥镇，曾经随处可见鸡棚乱搭、鸡粪乱拉。农户按照土方法养殖的鸡，质量和口感也难以保障。制定统一的养殖标准，引导科学规模化养殖，是时候了。
经鹿城区有关部门牵线搭桥，藤桥食品与华中农业大学、浙江大学农学院、温州大学、温州食品研究所等专业科研院所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并引进专业技术人员，引导农户科学养殖——公司不仅统一提供鸡苗、饲料、营养配方，连每平方米养几只鸡、一天清理几次鸡棚、鸡一天吃几顿，全部有具体规定。
技术人员隔三差五去各个养殖场查看鸡苗成长情况，跟进饲养进展，深度介入每批次鸡的成长。对所有存栏鸡的重量、疫苗接种等信息实行动态监管并全流程开展指导。养殖户慢慢地感受到了技术的力量，增强了扩大规模的信心，从数十只、数百只到数千只，再到一口气养数万只鸡。
藤桥食品还制订了年度生产计划表，根据每家养殖户规模分配养殖数量，敲定具体出栏日期。
“不多一天不少一天，公司每次都掐着时间上门收购。”陈长林告诉记者，鸡过了生长周期，就不怎么长肉了，按照一茬两万只鸡计算，多养一天，意味着数千元饲料开支的增加。通过标准化养殖，什么时候引进鸡苗、什么时候出栏、养一茬鸡能赚多少钱，农户一开始就清清楚楚。
直播带货乡村游齐上阵
“熏鸡发展模式”开挂
藤桥美食，也让曾经名不见经传的藤桥镇有了更高的曝光度。
“很多人吃着熏鸡，才知道有藤桥这个地方。”藤桥镇党委书记徐宁笑着说，可藤桥并不仅仅只有熏鸡。
眼下，藤桥镇加快培育农民专业合作社、家庭农场、专业大户、致富带头人和农民经纪人，推动藤桥镇生态蔬菜、水果、泡茶等产业走向品牌化、市场化发展路子，让更多“熏鸡发展模式”在藤桥扎根生长。
农户和公司可以抱团合作，不同特色农产品之间是否也可以联手擦亮区域品牌？藤桥为此专门打造了农业馆。走进新打造的农业馆，我们看到，藤桥熏鸡、乌豆酒、纱面、藤穗大米、高山猕猴桃等本土农产品琳琅满目。农业馆内还设有多间直播室，农民可以加入农业馆的直播队伍，成为自己产品的代言人。直播现场，农户杨爱兰正面对镜头为自家产品代言，过去见到镜头就慌的她，如今已经十分老练。
“农味”越来越足的藤桥镇，计划在未来3年推进肉鸡及相关产品生产设备智能化改造，优化升级基础设施设备，把养殖加工全产业链产值提升30%以上，达到6.65亿元。
让一只熏鸡释放更大的能量，藤桥镇建立了熏鸡文化展厅，打造熏鸡起源探索节等特色活动，让熏鸡有了文化味、历史感。
“温长旺，饲养年数12，合作年数12，养殖规模1.7万只；叶学丰，饲养年数11，合作年数11，养殖规模1.8万只；陈薇，饲养年数5，合作年数5，养殖规模1.7万只……”在不久前新落成的熏鸡文化展厅内，合作养殖户的照片、养殖年数、合作时间等信息被一一列出。
“农户获利，就是公司获利，共赢，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只有真正做到让农户得到实惠、出效益、增收入，才能保证企业长远稳定的发展。”张卢兄说。
如今，熏鸡产业链进一步延伸，成为藤桥打开农旅融合发展的金钥匙。
藤桥镇对养殖基地等改造提升，配套开发了5条涵盖休闲观光、民宿旅游、蔬果采摘、亲子研学的乡村游线路。去年，该镇迎来了20万游客。在镇上，闲置的教学楼成为夏令营举办地；本地产的竹子成为学生体验搭竹筏的教具；村民的农房摇身变成农家乐……“店里推出的熏鸡主打菜，成为揽客招牌菜，经常全家上阵都忙不过来。”村民李素华把自己的住房改造成农家乐，面对络绎不绝的顾客，他笑得合不拢嘴。
【浙江新闻+】记者手记
让联合产生聚变效应
10多年来，藤桥熏鸡越“飞”越远。
它如今已成为带动乡土经济壮大的支点之一，托起了众多农户的增收梦。
共同富裕背景下，公司联合农户的做法各地都有，该怎么联合，才能产生聚变效应？
首先，要以共赢理念联合。公司成就农户，需要努力开拓市场，让农户享受到更多发展红利；农户成就公司，需要全力提升产品品质，让公司没有后顾之忧。相互间只有全力以赴做好分内事，才能打下联合的基础。
其次，要以契约精神联合。合作难免有风险。白纸黑字，写在契约的条款，哪怕再难，也要尽力扛住。在遭遇禽流感、人人谈鸡色变时，藤桥食品有限公司诚信履约，用自己的亏损换来了农户的坚定追随。同样，在市场价格远超收购价时，正是农户的“不为所动”，换来了公司的稳定经营。
再次，要以谋变意识联合。发展不是一成不变，如果死抱着老观念、老经验、老办法不放，也就没有今天的藤桥熏鸡。从打破熏鸡制作的季节属性，到标准化养殖模式的打造，再到更多菜品的开发、新品的研发，藤桥熏鸡的发展，处处透着“变”字。
总之，公司和农户之间，不是简单的相连相加，要植入更多类似“软件”，才能产生聚变效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