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 “与大师谈艺”系列,《三釜书屋程十发》、《大石斋唐云》、《壮暮堂谢稚柳》、《高花阁陈佩秋》
谢稚柳(执笔者)和程十发(右)
郑重先生速写 顾村言 图
谢稚柳先生
在海派美术史上,谢稚柳是一位多面体的艺术家,书画鉴定一流,于敦煌壁画学有开拓之功,落墨画作别裁新样,书风清雄放逸,如此博大精深,以至郑重先生认为:比之宋代的米芾、元代的赵孟頫、明代的董其昌,谢稚柳自应有他的历史地位。深蕴传统文化,谢稚柳的艺术与情怀犹如一本厚厚的书,让人百读不厌。郑重先生追随谢稚柳多年,成为亦师亦友的知己。他曾频频出入壮暮堂,在与谢稚柳丰富的交谈中,给他以史证谈,以谈证史的感觉,也真诚地阐释了“绚烂归平淡,真放本精微”的哲理。谢稚柳《红叶山禽》
郑重通过熟读谢稚柳的题画诗词,感到他时时在寻流探渊,于是和他深入讨论了绘画史上的吴道子、王维、荆浩、关仝、李成、王诜、郭熙、董源、巨然、燕文贵、范宽、梁楷、赵孟頫、李唐、赵令穰、黄公望、吴镇、王蒙等画家,既有开派画家,也有创新画家;同时也讨论了石涛的画风,解释了谢稚柳是立足于石涛绘画艺术的革新与创造的本身,才对其如此推崇。让人对谢稚柳博大精深的绘画理论和创作实践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与认识。谢稚柳《梅花拳石图》
郑重从谢稚柳的书画作品中,感到他对线的运用有“贯天地,通鬼神”的魅力,看出他对线、对白描有着深入的研究,还从他的《水墨画》《论书画鉴别》专著中,以及艺术散论中,体会他的研究心得。谢稚柳善画竹与梅,独具风标,郑重对此颇为欣赏,他通过与谢稚柳论述王维的墨竹,以此见出艺术旨趣不在于煌煌巨制,而在于“得之象外”的艺术风裁。郑重还举有谢稚柳的《粤北山色》《北苑笔意山水》《红叶山禽》《荷石图》《梅花拳石图》等十五幅绘画作品,来论述他绘画艺术的师承与创新。唐云先生在大石斋
名士风流,内蕴豪情。唐云的诗友很多,如“益者四友”白蕉、邓散木、施叔范、钱瘦铁,郑重拜见的有曹大铁、唐大郎、白蕉、张开勋等人,更深入地了解融友情诗魂于一体的唐云艺术。唐云作画
唐云《荷花》
在大石斋,郑重与唐云无主题伴奏的谈话最让人难忘。比如谈茶,唐云好茶,崇尚自然,不重“茶道”,他说:“有道无道,只有天知道。”其中的机锋禅意,给郑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郑重以为唐云的茶酒人生,与苏东坡的“酒饮绝,肉吃绝,茶啜绝”三绝可以相比。唐云的禅茶人生,因此而有了更为灵性的神韵。曼生壶之笠荫壶
唐云收藏的古书画有石涛《春江垂钓图》《竹石梅兰图》、华喦《花径春雨图轴》《清英图轴》、金冬心的《菩提古佛图轴》《墨梅轴》《梅花图册》《闭户不读书图》、王翚的《山水图轴》、王原祁《仿梅道人山水》、朱耷《芭蕉竹石图轴》、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的各种拓本,等作品,最为难得的是,他的藏品不仅肯让识者观赏,而且还肯借出临摹,不肯“独乐”。唐云有一部清人方环山的山水册页,曾借给林风眠其中的一开《秋山图》。展卷之余,他一向郑重谈论自己的收藏,评论八大的《瓶菊》艺术,新罗用浓墨点的生动水灵的苔痕,金冬心的颇具意境的题画句。从丰富可感的艺术对话里,郑重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大石翁,对他欢喜新罗,还继承其衣钵;以同乡金冬心为艺术营养,以此写出闲适清静、不刻意求工之诗,了然于心。程十发挥毫创作
当郑重走进三釜书屋,走进程十发的艺术世界,听八十三岁的程十发老人,用乡音重温艺缘旧梦,既感受到他浓浓的乡情,也感受他画作中流露出的文人画的飘逸气息,吐故纳新,俯仰由故,沐风画坛。程十发在九松山庄创作
程十发是一位富有历史责任感的画家。笔下的逸士高人、轩冕才贤、文人墨客、仕女童婴以及神话、道释人物等,无不高古深醇、豪放洒脱,深得古者三昧。他创作了一系列的历史人物画作,如《橘颂》《屈子行吟》《礼忠魂》《广陵散》《高山流水》《箜篌引》《眷秋图》《濒湖问药图》《采药图》,其中的伤时忧世,无不牵动着作为以纵笔高歌为己任的文化人郑重的心。他捕捉住三釜书屋的笔底风云,细致剖析其画作其给历史人物注入有生命的灵魂,颇让人感动。程十发、刘旦宅合作《长春图》
程十发的艺术修炼,用功之勤、之苦、之深,郑重深有体会,他从程十发临摹过的古画的题跋看出,程十发在临摹时是有自己的思考,通过比较、分析,把自己的艺术个性融入其中,汲取古画之精华,营养自己的个性。郑重还从程十发已往的绘画,特别是连环画看出,他是借用外国的方法画中国传统故事,又用中国笔墨去表现异域风物,给人耳目一新的艺术特色。陈佩秋与谢稚柳
但凡女子从艺难免纤弱与脂粉之气,而陈佩秋却少见女性画家的某些孱弱流露,如同须眉一般。在郑重眼里,陈佩秋如果从军,定会成为驰骋疆场的将军;如果从政,定会成为政坛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可以说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奇女子。陈佩秋鉴赏画作
与谢稚柳、唐云、程十发三本不同的是,陈佩秋的这本艺术访谈录,实有为人物立传之意。前面三人皆有独立的传记,唯缺高花阁,所以这本访谈录弥足珍贵,尤其是增添了“篇之外”(心有灵犀,两山夹日;丹青眷属,各显风流)一章,不仅深入剖析谢稚柳、陈佩秋二人的艺术相赏、相激,而且对陈佩秋的晚年艺术活动多有阐发,可谓弥足珍贵。陈佩秋与刘旦宅程十发
陈佩秋对夫君谢稚柳的画体会尤深,既有赞赏,也有批评。当谢稚柳晚年参加全国巡回书画鉴定,饱受专职之累,致使画笔荒疏,对此陈佩秋感到惋惜,又提出批评。虽如此,但在郑重笔下,陈佩秋与谢稚柳两人的“管赵风流”依然清晰可见:一九五一年,谢稚柳曾临巨然《万壑松风图》,并用淡墨直点,尤为奇绝,为此,陈佩秋兴奋地为之题一长跋:“可知壮暮翁观察古画之精,真是洞察纤毫,则壮暮翁之画业有成,即在于斯。”对夫君的欣赏宛然可见。陈画谢题,谢画陈补,相得益彰,“文革”期间,陈佩秋养仙人球,画仙人球,谢稚柳为妻子写诗:“卷起湘帘近午天,薰人花气欲登仙。书斋浑有江乡意,砚水澜朝万顷田。”谢稚柳还欣赏陈佩秋的书法,将妻子写的“莫愁白发能添老,须信黄金不买闲”挂在壮暮堂的座位背后。郑重认为陈佩秋、谢稚柳这对丹青眷属,在画坛上可谓两座山峰,既心有灵犀,又各显风流。陈佩秋《松亭纳凉图》
陈佩秋《红树鱼勾子图》
高花阁随景施彩的艺术创作体现在点点滴滴。为求临古而出新,为合乎美的原则和难的原则,陈佩秋在求艺砥砺之途可谓付出亦非同一般常人的苦辛。陈佩秋一直在抒发自己的个性,不懈的追求,让郑重佩服。郑重先生笔下的陈佩秋,有着亲谊重友的可敬,也能感知她对不良风气的凛然;她对既有画坛真切的评价,也有明辨是非的锋芒……如今大师远去,更让人通过这些实录文字,追忆其风神。“与大师谈艺”丛书 文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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