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敏
受疫情影响，今年海内外艺术与设计类大学应届毕业生的毕业作品几乎全部改在线上呈现。这种前所未有的做法不仅对2020届毕业生有极大挑战，对各院校也像是一次突击临检，从中可以发现海内外艺术与设计类学校在服务认知、成果品相以及教育理念等方面的不同。
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发现。这多艺术院校几乎在同一时段推出毕业季“云展览”，可以让大家不受时空限制，从容而细致地了解各院校的本届毕业生情况，进而了解各校的教学现状与教育品质。这在以前做实体展览的时代是没法想象，也不敢奢望的。因此这是一次难得的做对比性量化研究的机会。
毕业作品仅仅停留在线上展览总有些遗憾，为了弥补这一缺陷，艺术与设计创新未来博览会（FutureLab）”正在筹划《2020年海内外中国艺术与设计院校毕业生作品征集展》，计划在11月底展出，将给大家提供一个了解海内外高等艺术与设计教育面貌的平台。这种可以直接感受毕业生作品的展览，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2020毕业季线上展
一、服务对象的差异
从时间上看，海内外众多艺术与设计类院校推出的本次毕业季“云展览”，基本都在毕业季的高峰时段，也就是6、7月间。尽管各校投入的资源和精力差异很大，有的做了广泛的社会动员、联系了重量级企业或机构、做了全新的拓展，有的主要在本校网络上新辟了一块园地，介绍2020年毕业季情况。各校的做法可以说是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给人的直接感受是，各校的“云展览”在为谁服务和怎么服务的认知上是不同的。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2020毕业季线上展厅内景
在国内艺术与设计类院校中，对这次“云展览”用力巨大的可以清华美院为代表。本届“云展览”得到了清华大学-阿里巴巴人机自然交互体验实验室、阿里云等重要机构的大力支持。该校的云展厅空间容量巨大，每个虚拟展位约有100平米，毕业生作品连接起来能够串联成一个约5公里长的“云端画廊”，2.5D的方式体现出较好的呈现效果。为展现本届毕业生的创作样貌，该校11个专业系室的本届毕业生和各自导师悉数亮相。但对毕业生的介绍只有姓名、作品名、作品图像展示以及创作感想，可拓展的信息比较少。
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相比，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投入也不遑多让，不过他们的着力点不全在硬件。为做好本次线上推介，该校邀请了70位活跃在艺术与设计及相关领域里的知名人士和杰出校友，对本届毕业生的创作与设计做了跨专业的分析与线上展示策展。同时还举办了300多场不同类型的交流活动，邀请各方人士与应届毕业生进行不同形式的互动。这是一种开放的，面向社会、面向未来、完全打破学校藩篱的云端呈现。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2020毕业季logo
在此过程中，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对参与本次在线展览的毕业生做了详尽介绍以及十分周到的信息通联服务。例如，在该校线上展示系统的“学生”栏里，有位应届毕业生从出生年月到她本科和研究生在哪里就读，从以往的工作经历到历年得过哪些奖励，从过往的作品到本次毕业创作，都有编年体式的介绍。其中特别单独列出了毕业生的各种联系方式，从电子邮件，到个人网站以及Instagram上的互动方式都有详细介绍。这给任何想要了解她的用人单位带来了极大方便。
以其中一位毕业生为例，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为毕业生制作了编年体式的介绍及通讯信息
这种以毕业生为服务主体的教育意识，贯彻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整个云端系统线上线下各个环节。这是国内许多艺术院校所欠缺的。当然，国内也有一些学校有这种服务意识，比如西安美术学院和广州美术学院的线上展览就插入了毕业生自我介绍的短视频，这对那些想了解他们的用人单位会有很直观的帮助。这算是跨出了第一步？但仅有这一步是不够的。因为毕业季的本质是为学生走向社会打开各种通道，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西安美术学院2020年毕业季线上展厅
二、成果样貌的差异
浏览海内外众多艺术与设计类学校推出的云展览，从毕业作品和作品背后的学生状态，不难看出在教学重点与教育成果上的分别。这种分别不仅表现为国内与国外的不同，即使是在国内，各院校也存在明显的各自的烙印。其中让人感触尤深的是毕业生作品在基本样貌、审美取向和创新能力等方面的不同，尤其在面向未来还是面向过去这个问题上，看法和做法有很多不同。
中央美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四川美术学院和广州美术学院各不相同。四川美术学院本届云展览搭建在“重庆艺术大市场”这个商业平台上。通过平台的线上线下运作，把近2000名毕业生的作品呈现给公众。这个平台功能包括展览和销售，用商业手段拉近了学校与市民的距离。西安美术学院的做法另有风貌。该校今年13个院系约1700名毕业生首次在线上展出毕业作品。如果做量化对比分析，无论是国画、书法还是实验艺术，他们在坚守传统方面还是很稳固的。
中央美术学院用云端在线毕业展和3D虚拟毕业展两种模式开启2020毕业季
中央美术学院在5月20日就开启了毕业季的帷幕，6月15日推出了本科生毕业展。今年中央美院同时开启了云端在线毕业展和3D虚拟毕业展两套模式，让公众了解央美11个院系的基本样貌和毕业生的创作与构想，在云展览上可谓用足了力道。但同样对毕业生通联信息的介绍比较少。广州美术学院的云展览推出的短视频对毕业生的介绍包含了丰富的信息，可以从中感受这所学校的不同气质。
本次毕业季诸多学校在线上呈现的毕业生作品，在审美和创造力方面有什么不同？尽管每个学校、每个毕业生都有自己的特点，有时候很难做对比分析，但是如果从宏观方面做分类统计，国内外毕业生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对比国内学校，来看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爱丁堡艺术学院、格拉斯哥艺术学院本届毕业生提交的毕业作品，最大不同是在英国学校毕业生的作品上几乎看不到所谓“规范”的痕迹。而在我们的毕业生作品往往还沉浸在传统技法、传统趣味和传统理念的圈子之中。
爱丁堡艺术学院2020夏季毕业生作品线上展
为什么同样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生活在信息全球化流通的当下，国内外毕业生的作品会有如此明显的差别呢？我们的师生可能是站在今天，从现在向过去看的比较多，而英国学校的师生可能是从现在向将来看的比较多。从现在向过去看，目的是为了将来，不能被过去的教条所束缚，消解自己的创新冲动和创新能力。从这个角度看海内外毕业生的作品或许可以找到解惑的钥匙。
三、教育理念的差别
一场瘟疫改变了世界。2020年全球如此多艺术与设计类学校在线上开设了云展览，这给相关人士做对比分析提供了极大便利。从前面提到的情况看，不仅国内学校有分别，国内和国外学校的差别更明显。这种差别既可以从云展览的细节上看得清楚，也可以从云展览呈现的毕业生作品的样貌和方向上更直观地感受到彼此的不同。这仅仅是细节和趣味吗？显然不是。现象上的差别根源在思想，思想和理念的不同才是关键。
英国格拉斯哥艺术学院以不同颜色代表不同专业的2020夏季毕业生作品线上展
在英国格拉斯哥艺术学院2020在线毕业季上，该校创意学院学习产品设计的学生Callum Ferguson设计了一个“塑料银行”系统，为遭受塑料污染之害的人们提供帮助。通过塑料银行设置的交易市场，用户可以将塑料废物加以存储并获得金融交易信用额度。Callum Ferguson说，在创意学院多学科、多领域的交叉学习过程中，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是该专业的基石。这样的设计实践不仅照顾了人类的需求，也考虑了周边的环境与生态系统。这是该校创意学院与其他学校不同的地方。
英国格拉斯哥艺术学院毕业生提交的"塑料银行"设计方案
同样跟环保设计有关，再举个国内的例子。有位设计学院的毕业生设计了一个“咖啡渣再利用 -环保 DIY”方案。设计者认为，工业化社会大量一次性用品和产品被丢弃，会造成环境污染和经济损失。深入了解废弃物的价值，通过设计制作，利用再利用废弃物，能够解决未来的环境问题。目前，咖啡消费呈增长趋势，咖啡渣数量也在增加。如何利用咖啡渣份量轻、结实、除臭、再生品易降解的特点，自己动手做（DIY）咖啡渣餐具，不仅有经济效益，也对环境有所帮助。为此，设计者从工具到材料设计了一个DIY套餐。
比较这两个毕业生提出的环保设计方案，至少在两个方面有很大差别。一是思维方式的差别。前者将废弃塑料、金融工具和人的行为这三个看似不相关的领域联系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含有制度设计的解决方案，这是开放的、多维度的思考模式；后者将咖啡渣作为再生材料通过自己动手的方式进行废物利用，没有其他联想。这是一种单向封闭的思考模式。二是观察视野和思想深度的差别。前者不仅看到了废弃物，还看到了与之相关的更多问题，进而在提出解决方案时发现了不同矛盾之间的内在联系。而后者的视野没有超出咖啡的范畴，只能在制作工艺上止步不前。
广州美术学院2020年毕业季线上展厅
举这两个设计专业毕业生的例子并不是单一巧合。如果再从云展览上看绘画专业或其他可比性较强的专业，也会发现类似情况与问题。这跟我们的教育理念和教育管理思想有直接关系。还是从云展览上曝露的各种现象说起，尽管构筑在互联网上的云展览是面向社会大众的，但是我们很多学校的云展览还是把领导讲话放在显赫位置，不论有无公众关注的实质性信息，一概如此。其次，大多数学校都是按院系布置云展览的，这就形成了画地为牢的专业边界。这种管理模式忽视了学生的主体性，在互联网上就显得特别陈旧、不合时宜了。当然，国情不同，做法不同。比较国内外不同学校的理念与做法，取长补短，以便对标国际一流、弯道超车，这次在线云展览真是提供了一次照镜子的机会，值得关注，值得比较，值得分析。而艺术与设计毕竟具有很强的感性成分。毕业生作品离开了实体展览感受度总归要差很多。
为了弥补线上展览的缺陷，为了增强国际交流，让公众一睹海内外艺术与设计院校本届毕业生的作品风采，由艺术与设计创新未来博览会（FutureLab）组织发起了《2020年海内外中国艺术与设计院校应届毕业生作品征集展》，将于今年十一月在上海西岸集中展示海内外十多所名校的应届毕业生毕业作品。这是继去年首届之后，又一届以海内外名校毕业生作品为主轴的特色展览。通过线上线下的比较，大家又能看到什么有趣的现象和问题呢？值得期待。
（本文作者为Futurelab艺术与设计创新未来教育博览会主协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