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嘉宾合影
艺术家如何工作?对于绝大多数观众而言,这可能极为陌生,也毫无意义。人们关注的是美术馆墙壁上和展台上,那些被打上聚光灯的“艺术”。至于作品怎样被创造、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它们只是服务于最终那个“结果”的“手段”。
在这个展览的每一件作品的背后,都有着极为具体而特殊的“理由”,以及服务于这些理由的“工作方法”。在这里,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艺术家的时间、空间和身体变得尤为重要,正是它们生产出“当代”的“经验”。尽管我们看不见它,但看不见的不等于不存在。
——盛葳
2020年8月1日下午,一个名为“工作方法:艺术家的时间、空间与身体”的展览在中关村壹号壹美美术馆开幕。该展览由北京实创科技园开发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主办,壹美美术馆承办,盛葳担任策展人。
壹美美术馆执行馆长路贝
展览开幕式由壹美美术馆执行馆长路贝主持,总策划程辰博士致开幕词,策展人盛葳博士现场解读此次展览的“工作方法”,参展艺术家谭平、隋建国、朱金石(由程辰代致辞)和张羽依次发言,阐释自己的“工作方法”。路贝女士向支持本次展览的各级政府、主协办单位、园区企业、媒体、学校及社会各界人士表示感谢。最后,海淀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杨军昌进行总结发言,并宣布展览开幕。
展览总策划程辰
展览总策划程辰说:“当代艺术体系在自我建构过程中,必然存在视野之外的盲区,有的领域可能正是艺术创新的核心地带。艺术探索可以是对既定秩序的补充和发展,也可以是全新的颠覆和破坏。艺术家在构想、过程和结果之间不断的实验,这些悟道式的重复性工作产生了与其生命体验共振的愉悦或痛苦,也让艺术家跳脱出具体而繁琐的现实生活,进入一个孤独而私密的精神世界,他们的工作方法也由此逐渐显现出来。”
策展人盛葳
策展人盛葳在开幕式上为大家带来了一场精彩的“微演讲”,系统的梳理了艺术工作方法的历史和理论,并以4位参展艺术家的作品为例进行阐释。他说到:通常在参观展览的时候,观众无法看到作品的创作过程,只能看到最终的作品。作品固然重要,但与此相关的创作过程也非常值得研究。而此次展览,就是以四位艺术家各自的艺术探索和工作方法为例,讨论“工作方法”。
展览现场
本次展览对艺术家工作方法的展现与以往展览均有所不同,每位艺术家展出的作品虽少,却可清晰直观地讲述每个人的工作方法——
《无题》系列 谭平 200×200cm
谭平创作视频
谭平仅展出3幅的绘画,在单一灰色覆盖的绘画对面,则有一件影像作品,完整的记录了“灰画”的创作过程。通过视频,我们可以看到在沉闷的灰色下面,有着丰富的多层画面;
《长桌》隋建国 1994件 综合材料 尺寸可变
《长桌》 局部 隋建国 1994件 综合材料 尺寸可变
隋建国自2008年以来随手捏成的1994块“泥塑”,这些形象各异的泥团留下了无数个艺术家本人的“此时此刻”,身体的印迹、力道的大小、运动的轨迹,一切都自然而然,见证和记录了隋建国在具体时空条件下的一切;
《白塔寺》局部 朱金石 装置、画布、画框 600×180×180cm 2008年
《铁架上的彩虹》朱金石 油画颜料、亚麻布 100×80cm 2019年
朱金石排列7米多长的空白画框,铺满厚厚颜料的绘画。朱金石的“厚绘画”处在视觉与触觉的交叉地带,具有强烈的艺术史、艺术理论和艺术现实针对性,每一件作品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极为具体的时间、空间乃至情感;
《指印 2020.7.12-30》张羽 指印行为、宣纸、水1100×140cm 2020年
《指印 2020.6.5-7.11》局部 张羽 指印行为、宣纸、水1100×140cm 2020年
张羽带来的“指印”是充满密集指纹的宣纸,他用清水在宣纸上按压,“笔墨”从他的画面中完全隐退,留下的唯有宣纸和指印。最近,张羽甚至放弃了“纸”,用清水在地上指印,时间流逝,一切都不复存在,留下的唯有看不见的身体的经历和体验。
4位艺术家的创作过程体现出此次展览最重要的三个要素:时间、空间和身体。时间对应着艺术家的创作过程,空间体现创作轨迹,而身体则力行着创作产生的经验。
参展艺术家谭平
难得一见的是,开幕式上参展艺术家自我揭秘了创作方法。谭平说:“绘画创作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从画草图开始,最终完成一个想象的画面。前些年我还在美院工作,有着繁重的行政工作,不能像职业艺术家一样进行规律地创作,经常刚一拿起笔,还没进入状态就不得不离开画室。但我又热爱绘画,离不开绘画,便干脆只要有机会就拿起画笔在画布上画十分钟、二十分钟,我给自己定下规则,要求自己至少要画满这一块画布,比如我曾规定自己在十分钟之内画满整幅画。这种忙碌的、见缝插针的绘画状态使“画什么东西”这件事情消解了,画画这个行为本身变得重要起来。第二次再面对这个画面时,便会用厚重的颜色,将上一次绘画的成果涂掉。这是一个反复交替的,绘画用的板既然带有共性,带有破坏性,将以前的一切覆盖,意味着重新开始。
《无题》谭平 布面丙烯 200×200cm 2018年
本次展览中的灰色作品《无题》系列,就是这样经过几次三番地画完又涂抹。现在,我很多的创作便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我将这种个性与共性、建立与摧毁平衡起来,两者既重要又不重要。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失去了终点,作品可以不断地重复,我也可以不断地工作下去。“
参展艺术家隋建国
隋建国说:“我在美院作为老师,开始研究传统泥塑技巧,继而去研究抽象雕塑,最后开始研究观念艺术。2008年,我在不断寻找自己的工作方法时,索性一闭眼,用一团泥捏了‘盲人肖像’,然后再用传统雕塑方法放大出来,此时雕塑竟然体现出了惊人的震撼力。继而又睁开了眼睛,但让眼睛‘无效’,只依靠身体,依靠手的‘自主性’,不断去尝试不同的捏法。2017年,我翻出了近十年捏的此系列所有作品,发现即使眼睛“无效”,但规律依然清晰可见。一个好的艺术家想做一个好的作品,成为好的艺术家,其实没那么重要,你不去控制它,它依然运转得很好。”
参展艺术家张羽
张羽说:“中国绘画史与西方艺术史在艺术家面前是两座山。开始时,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方向:中国绘画历史深厚很难去超越,西方艺术史中获得成功的艺术家,也很难因循着他们的逻辑去超越,所以唯有在自己的认知、自己的立场之上,构建自己。画了很多年的水墨,我最终意识到这支笔对我来说是无法逾越的,只有放弃笔,才能真正的面对自己。
《指印系列》张羽 指印行为、宣纸、水 1100×140cm 2020年
八十年代,我开始用手指去绘制指印,直到今天历经了三十年。这之间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针对水墨画和西方绘画,我仍旧使用水墨和色彩,在指印中寻找自己的可能,尝试多种媒介:宣纸、玻璃、胶片、泥巴甚至是钢板。2005年,我突然意识到,水墨画问题的根本是水、不是墨,这样就不会留下痕迹。我发现无论怎样创造艺术,都是完成一种形式,所有的表达都只是艺术品不是艺术。我希望我的创作能离开艺术离开艺术品,离开形式,我想让形式消解,结果消失。所以现在我开始在水泥地上用水按压,痕迹不在,指印表达的所指便不复存在,这也回答了我三十年对艺术形式的思考。”
北京市海淀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杨军昌发言并宣布展览开幕
总策划程辰宣读了朱金石的书面致辞:“这是一个让艺术品消失的艺术展览,作品就在眼前,但是艺术品无法看见。艺术家有意识地把完成的艺术品涂盖掉,艺术成为了涂盖后的艺术。艺术家把雕塑泥交给双手,居然还要蒙住眼睛,雕塑成为了取消雕塑过程的雕塑。水墨宣纸无疑是最有传统魅力的依据,但是水与宣纸的艺术同样也使传统不能浮出水面。当代艺术无法起死回生,新的工作方式与创造的结局让我们充满困惑,但这恰恰是中国在四十年之间艺术的根本变化,当代在我们刚刚听到它的名字时早已从我们身边走过。今天所有的观众都是幸运的,都是见证中国当代美术馆、当代批评、当代艺术的见证者。”
开幕式现场
艺术中国现场对话策展人盛葳
艺术中国:以“工作方法”为线索进行策展的想法是如何诞生的?
盛葳:这几年国内的策展人和评论家,都关注到一个比较独特的现象,就是艺术家创作的过程变得很重要,其实我觉得可能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好多人都在关注这个事儿。但是艺术家的创作过程,到底如何去定位?它有什么意义?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解释,但好像没有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固定的概念。
《2020年八月的一次会议》 朱金石 画布、画框、颜料 160×180×10cm 2016年
我想用工作方法这样一个概念去切入它,比如说“重复性书写”,不断地靠身体重复,高名潞和栗宪庭先生都做过,但最后的定位点不太一样,比如栗宪庭用的是“念珠与笔触”,高名潞用的是“意派”,其实都跟过程有关系。这些作品的结果大概都不是最重要的,它们只是过程的一个最终呈现,但是它本身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审美对象,它只是一个提供了一个通道去切入到之前的过程和观念中去。
所以我想工作方法大概是最有效的一种办法,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套比较完整的工作方法,这是这套工作方法来控制它的过程,生产它的艺术观念,我想工作方法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的选择。
《2020年八月的一次会议》局部 朱金石 画布、画框、颜料 160×180×10cm 2016年
艺术中国:从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整体进程来看,您认为哪些艺术家是可以进入到这个范畴进行研究的?
盛葳:今天展出的四位艺术家都是特别成熟的艺术家。要有自己的工作方法,年轻的艺术家大概比较难做到,因为年轻艺术家多半是处于起步阶段,他还在进行各种各样不同的尝试,他就有很多不一样的工作方法。
虽然这几位艺术家也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工作方法,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统摄性的一个东西可以把这些方法凝聚在一起。比如说有年轻的艺术家是做观念艺术,他大概这次这样做,下一次做他会很不一样,只能说他有一个关注的领域,或者说有一种价值观。比如说前卫艺术或反艺术,实际上这是一种价值观,或者新媒体艺术家,这是靠作品媒材或领域来决定的,而不是工作方法。我说的工作方法是观念意义上的,而不是指摄像或者是用笔画油画等这样形而下的方法。
《健身器系列》局部 隋建国 综合材料 尺寸可变 2010年
艺术中国:这次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每位艺术家的方法都与身体动作有一定的关系,这是特别考虑的一方面吗?
盛葳:对,这个展览的标题我也是做了比较严格的限定。工作方法,比较具体地体现在哪几个地方?就是体现在时间、空间和身体三个方面。这几个艺术家的创作呢,第一,都有时间的流逝,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很重要,第二,在这个时间流逝的过程当中,他们敞开了新的空间。比如说朱金石的绘画,绘画原来是一个平面空间,他让我们意识到绘画实际上是一个物质性的存在,它有一个立体的空间,这个空间是靠物质来呈现的;比如谭平老师的画,实际上是靠身体运动来实现的,展览中配合有一个视频。如果画很小幅的绘画,不需要整个身体来运动,动作在手臂的范围内,如果超出手臂的长度,就必须调动身体,这两个尺幅的画,是不一样的,因为有了身体经验的参与和调动。隋建国老师也是,不但雕塑本身是空间,而且他有时候还一边散步一边捏,比如走3000步捏一块泥,其实他整个人都在运动,所以最后他的时间和空间又跟身体挂钩起来,身体才是最终的核心。
《铁架上的彩虹》局部 朱金石 油画颜料、亚麻布 100×80cm 2019年
艺术中国:这次展览特别整理了世界艺术史上很多艺术家的工作方法,用图片做了一面墙,在这个过程里您有没有发现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盛葳:这面墙的是我们专门给普通观众来设计的,用于展示艺术史中不同地区和不同时代的艺术家的工作方法。包括艺术的起源,比如说古罗马博物学家普林尼在《自然史》中讲的艺术起源的故事,还有比如圣徒路加,被视为画家这个行业协会的保护人,(图片中)他正在画圣母子等,传统的绘画的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会被限定在工作室,因为它需要一套很复杂的系统,比如说有人给他磨颜料,有人调制颜料,这些东西都带不出去的,必须在工作时才能完成,所以那个时候的工作方法就限定了他的艺术。没有室外的写生,而且他只能根据赞助人提供的材料来画,比如说金色或者是蓝色,不能随便拿去画天画海,颜料都很贵,金色要画基督,群青色画圣母的袍子,这都是规定好的。
《无题》谭平 布面丙烯 200×200cm 2018年
后来到印象派的时候有了管状颜料,颜料可以带出去了,才能出门。有了现代化学工业以后,颜料价格也下来了,艺术家就可以带着这些东西出去,他可以画自己要画的东西,然后销售问题就被放到后面了,原来销售是在前面,先给画家钱给你,后面就变成了随便画什么,画完了再卖,有了自由市场。
所以,社会的变迁和工作方法的变化带来了艺术自身形态的变化。后来有了前卫艺术和观念艺术以后,对工作方法的强调或拓展就更大一些,有时候直接用身体参与的行为艺术,在激浪派,特别是60年代的新艺术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其中有一张照片是达利用绳子在控制绘画,就是他不再用手去实现它。照片墙中还有机器、人工智能等,但这些与我们这次展出的不太一样。这四位艺术家非常了解观念艺术,他们又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观念,他们都是在重复身体的经验,此时此刻和下一刻完全不同,也许你看捏的都是一团泥,但两团泥是不同的生命时期,所以这个东西是很真实的,无法被虚拟。
《指印 2020.7.12-30》张羽 指印行为、宣纸、水 1100×140cm 2020年
艺术中国:接下来您还会以怎样的形式持续关注这个学术话题?
盛葳:我们会有一本正式的出版物,不是画册,而是一本以这个展览为核心的图文书,篇幅大概有几万字。
(采访/编辑 许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