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切利,《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1470年代晚期-1480年代中期,私人藏
《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中风度翩翩的青年,穿着与波提切利《朱利亚诺·德·美第奇(Giuliano de’Medici)肖像》中同款压制天鹅绒布料,他金棕色头发垂在肩上,映衬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但他手持的圆形镀金圣像搁在虚构的窗台上,似乎将画面隔开两个世界。“圆形圣像”大约是140年前由锡耶纳画家巴托洛梅奥·宝格丽尼(Bartolomeo Bulgarini,1337-1378)所画。画中秃头圣徒蓄着灰白胡须,他从灰蓝长袍中抽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表示沉默的手势(相当于现在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两幅作品缘何结合在一起,是一个颇具争议的问题。加入这幅圆形圣像是波提切利最初的构想吗?如果是,它可能对画中人或他的家人有着特殊意义。波提切利1474年创作的一幅画像的男子手持科西莫·德·美第奇(Cosimo de’Medici)的帕斯蒂利亚勋章,这是波提切利所有作品中唯一幸存的讲述友谊、忠诚的作品,画中的人举着一件代表性物品供我们观赏。
虽然任何能识别宝格丽尼画中圣像身份的原始铭文早已遗失。但2014年纽约苏富比拍卖的一个绘有秃头蓄须圣徒的破碎山形面板可能提供了线索。画中人物身着类似蓝灰长袍、摆出同样的两指手势,上面有文字卷轴的断线痕迹,这可能能证明他是《旧约》中的先知。由此推测,宝格丽尼画中的秃顶圣徒许是同一个沉默的人物。
可能是为了置入波提切利的作品中,这个镶板被切割成圆形(一种与古代硬币或受古代启发的肖像奖章相似的形状)。1340年代,宝格丽尼为佛罗伦萨科沃尼家族 (Covoni family)绘制了一幅、可能用于圣十字教堂的多联画。“圆形圣像”或属于多联画最上部,圣人的肩膀由两条垂直的小线框住、并构成了圆形切口。这表明,这个圆形镶板曾经可能是矩形或者山形。
乌戈里诺·内里奥,《摩西》(圣十字祭坛装饰),1325-1328,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乌戈里诺·内里奥(Ugolino di Nerio)宏伟的祭坛画装饰着佛罗伦萨圣十字大殿的祭坛;杜乔(Duccio)的《鲁奇莱圣母像》(Rucellai Madonna,又名《端坐宝座的圣母与圣婴及六位天使》)矗立在圣玛丽亚·诺维拉的劳德西博爱会小教堂中。这些作品中包含了与宝格丽尼秃顶圣徒规模相似的先知小画像,而且,《鲁赛莱圣母像》画框上的先知画像也是圆形构图,杜乔,《鲁奇莱圣母像》
这些镀金混合多种媒介的图像运用在宗教场景中,让人感受到神圣的光亮。想想贝尔纳多·达蒂(Bernardo Daddi)的《圣母子》(Orsanmichele Virgin and Child, 1347-1348)被安置在安德里亚·迪·西奥内(Andrea di Cione)制作非凡的大理石神龛中,镶嵌着彩色玻璃;或是《利纳奥利帐幕》(Linaioli tabernacle,1432-1435),是画家弗拉·安吉利科(Fra Angelico)、木工雅可布·迪·彼得罗(Jacopo di Pietro)、雕塑家西蒙·迪·南尼(Simone di Nanni)和雅可布·迪·巴托罗·达·塞蒂尼亚诺(Jacopo di Bartolo da Settignano),以及大理石框架设计师洛伦佐·吉尔贝蒂(Lorenzo Ghiberti)的合作。弗拉·安吉利科等,《利纳奥利帐幕》,约1433年,佛罗伦萨圣马可大教堂
像波提切利画中的宝格丽尼残片镶板,当时的藏家很容易拥有。在15世纪末期,多个前一世纪的祭坛被拆除或更新,教堂和小礼拜堂根据新的审美进行了改造。15世纪80年代,多梅尼科·吉兰达约(Bastiano Mainardi)的助手巴斯蒂亚诺·梅纳尔迪(Domenico Ghirlandaio)将乔托的《圣母加冕礼》(约1334年,圣十字男爵切利礼拜堂)的祭坛装饰重新装裱,并为其配上符合当时风格的框架。乔托,《上帝与天使》,约1328-1335年,圣地亚哥艺术博物馆藏
在职业生涯的后期,波提切利加入金箔制作超凡的效果,创作了适用于家庭作品中最非凡的一幅——《神秘的基督诞生》(Mystic Nativity,1501)。这是他唯一署有签名和日期的作品,画面顶部是一个通向天堂的金色穹顶。18世纪末,古物学家威廉·杨·奥特利(William Young Ottley)在阿尔多布兰迪尼别墅(Villa Aldobrandini)发现了这幅画,可能是为阿尔多布兰迪尼家族一位成员所画的,这位成员应该是激进的传教士吉罗拉莫·萨沃纳罗拉(Girolamo Savonarola)的信徒。萨沃纳罗拉于1498年在佛罗伦萨闹市中被火刑处死,传说中十二个天使拿着橄榄枝环绕着天国的入口,伫立在金天彩地之间的门槛之上迎接萨沃纳罗拉。波提切利画下了传说中的场景,这件作品也被认为是画家转向中世纪古风的标志,其梦幻的色彩、依据人物主次排布大小的构图,天穹的金色、扁平、无垠的景象,给人以不安之感。波提切利,《神秘的基督诞生》,1500年,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然而,《神秘的基督诞生》并不标志着艺术家运用黄金的观念变化。早在近十年前,他在圣马可祭坛画《圣母加冕典礼》(the Coronation of the Virgin,1490-1492 年)中就使用类似的形式描绘了天堂。由于作品来自金匠行会的委托,所以黄金被大量的使用,但并不是所有的黄金都肉眼可见。画中天使基路伯与撒拉弗 (cherubim and seraphim) 被画在金箔上,并创造出从天穹放射出的神圣光线。金匠行会将大量金箔应用于委托作品,并不足为奇。在14世纪,行会规定其成员只能使用来自佛罗伦萨铸造的黄金来制作艺术品,因为这是最高品质黄金的可靠来源。 用于绘画的金箔、用于纺织的金线,都是直接用金币锤打而成,且有严格的制作规定。
波提切利似乎也有同样的兴趣。2003年,艺术史学家莎莉·科曼(Sally Korman)曾以波提切利现存最早作品为线索,揭示了这一时期人们对金底油画的品味。其中一件《圣·弗朗西斯画像》(Saint Francis of Assisi with Angels)小画在1858年入藏英国国家美术馆时被认为是菲利皮诺·利皮(Filippino Lippi)的作品,2002年的清理和修复显示,可能是其老师波提切利在1470年代后期为一位非专业赞助人绘制的,与《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大致属同时代。
波提切利,《东方三博士来朝》,1475年-1476年,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藏
洛伦佐·德·美第奇(Lorenzo de’ Medici)的个人收藏中有11幅马赛克圣像。14世纪早期慈悲圣母的便携圣像(现藏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背面刻有一位15世纪人文主义者的铭文,他认为这幅作品正是使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Saint Catherine of Alexandria)皈依基督教的圣像——圣像和圣人生前接触的物品合二为一。与波提切利及其同时代人创作的画作不同,这些作品作者佚名、加之它们古老的东方起源、被认为促成了权威的圣人形象。圣像收藏不仅限于来自拜占庭的物品。洛伦佐的儿子皮耶罗·德·美第奇(Piero de’ Medici)特意寻找了一块双面木版画,他认为该作品出自乔托的老师奇马布埃(Cimabue ,约1240—1302)之手,其名字也出现在当代藏家的收藏清单中。
注:本文编译自《阿波罗杂志》,原标题为《波提切利,珠光宝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