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纳泰罗·文艺复兴”特展：他终结了中世纪美术史

14世纪至16世纪在欧洲轰轰烈烈进行的文艺复兴，是西方文化史上一次百花齐放，其思想之开放、文学之进步、艺术之发达，吹响了欧洲新时代的号角。就艺术而言，“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掩盖了其他艺术家的辉煌，多纳泰罗（Donatello，1386－1466）便是其中之一。
澎湃新闻获悉，“多纳泰罗：文艺复兴”（Donatello: The Renaissance）近日在佛罗伦萨开幕，展览从材料、技术和流派等方面讨论多纳泰罗的艺术成就——他是第一位推崇和借鉴古典主义艺术风格的雕塑家，也是他结束了一千多年的中世纪美术史，开创了文艺复兴的新纪元。
漫步佛罗伦萨街头，不经意间便会遇到文艺复兴雕塑家多纳泰罗留下的艺术遗产。他雕塑的复制品在城市主干道或大教堂钟楼壁龛上俯瞰路人；原作则遍布教堂和博物馆。
他的两件作品——被称为“Marzocco”的纹章狮子和一尊“朱迪斯与赫罗弗尼斯”雕像——被安置在城市中心韦基奥宫前的领主广场上，与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本韦努托•切利尼的“帕尔修斯斩杀美杜莎”为邻。
3月19日，“多纳泰罗：文艺复兴”在佛罗伦萨巴杰罗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The Bargello）开幕，展览试图深挖和拓展多纳泰罗的经历，展示了他在雕塑领域的创新，以及如何在生前和死后影响其他艺术家，其中就包括了马萨乔（Masaccio）、曼特尼亚（Mantegna）和米开朗基罗。
展览跨越了斯特罗齐宫（Palazzo Strozzi）和巴杰罗国家博物馆，佛罗伦萨的城市空间为展览提供了天然的沉浸式体验，除了本馆藏品外，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巴黎卢浮宫、维也纳艺术历史博物馆，以及同在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等机构提供了借展，部分展品600年来首次移动。这为公众一睹多纳泰罗的艺术，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展览也创造了不少首次——一些作品首次离开原址，一些学术观点首次被提出。意大利比萨高等师范学院中世纪艺术史教授弗朗西斯科·卡利奥蒂（Francesco Caglioti）策划了此次展览，他认为，多纳泰罗是“文艺复兴之父”。
多纳泰罗是一位多产的艺术家。少时学习铜雕，17岁加入当时著名雕刻家洛伦佐·吉贝尔蒂工作室学习。在此后的创作中，他尝试将古典主义融入写实风格。还曾与米开罗佐共用工作室，为许多大型陵墓和建筑物制作雕像。1443年，多纳泰罗前往帕多瓦，他的创作也逐渐走向顶峰。1454年，他返回佛罗伦萨，但其自然与现行优雅雕琢的风格已与当时的艺术气氛不相符合，故居于锡耶纳创作，圣洛伦佐教堂的两件铜质浮雕作品即为其晚期的典型作品，可惜至其1459年离开前仍未完成。
1466年，多纳泰罗在佛罗伦萨去世。他死后被安葬在圣洛伦佐教堂，旁边有美第奇长老科西莫·德·美第奇的坟墓。
瓦萨里（Giorgio Vasari）在艺术家传记中写道:“因为对所有事物的热爱，无论是微不足道还是声望显赫的工作，他都全力以赴。”
这在佛罗伦萨展览中得到了明显体现。除了为法庭和财力雄厚的神职人员提供昂贵的大理石和青铜雕塑外，多纳泰罗也为私人工作，制作代代相传的虔诚作品，19世纪后，这些作品陆续离开意大利，进入世界各地博物馆的收藏。

多纳泰罗，《圣母与圣子》，1422年，柏林国家博物馆藏

在一间陈列着众多小型陶制圣母像的展厅中，策展人卡利奥蒂盘点每一件的来历，它们有的来自伦敦、巴黎、柏林，也有的来自底特律和华盛顿。并指出，重新使用陶土作为雕塑材料，是多纳泰罗对那个时代众多伟大的贡献之一。
现在藏于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的“达德利·麦当娜”（Dudley Madonna）是多纳泰罗最著名的圣母像。这是一件非常小的大理石雕刻，运用了一种被称为“schiacciato”的技术，使之看起来像一个浮雕。“这件圣母像被文艺复兴时期很多伟大的艺术家所复制，其中就包括了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卡利奥蒂说。

多纳泰罗，“达德利·麦当娜”，V&A藏，这是多纳泰罗最著名的圣母像

展览也通过多纳泰罗与同时代其他艺术家的比较来说明他对艺术史的影响。比如，多纳泰罗对于理性视角的探索。这最早来自于略年长的建筑师和雕塑家菲利波·布鲁内莱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圣母百花大教堂穹顶的设计者），他与多纳泰罗共事并抗衡了数十年。1427年，多纳泰罗为锡耶纳大教堂的洗礼池制作青铜浮雕嵌板《希律的盛宴》。他利用浅浮雕来表现和加强透视空间，并配合建筑环境来弥补浅浮雕的不足。如今这件青铜浮雕嵌板600年来首次离开锡耶纳洗礼堂，来到博物馆展出。

《希律的盛宴》在锡耶纳大教堂被取下的场景。

在多纳泰罗同时代的人看来，这个场面有着不可思议的活力。“透视法”这一新技艺增加了真实感。他选用古罗马宫殿来表现背景中的人物。可以看出，当时多纳泰罗与他的朋友布鲁内莱斯基一样，已经系统地研究了罗马古代遗迹，以便帮助去造就他们热切盼望的文艺复兴。

多纳泰罗，《希律的盛宴》，(1423- 1427)，锡耶纳大教堂洗礼池

在《希律的盛宴》取得成功后，多纳泰罗成为美第奇家族的宠儿，美第奇家族委托他在圣洛伦佐教堂制作《殉道者之门》，如今这件位于旧圣器室的青铜门也在展览之列。这是多纳泰罗为圣器室制作的最后一件作品，这两扇青铜门的灵感与他的老师吉尔贝蒂在圣乔瓦尼洗礼堂那件著名的“天堂之门”大相径庭。40位使徒和教会博士遍布《殉道者之门》二十个面板，每个场景都充满了动态张力，在文艺复兴时期，空间第一次被显示为无限。在此，他打破了布鲁内莱斯基的美学典范，奠定了“雕塑”的基础，找到自己“灵性”的视角，日渐成为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领导者之一。

多纳泰罗，《殉道者之门》，圣洛伦佐教堂旧圣器室

《希律的盛宴》、《殉道者之门》等浮雕作品从教堂落下后均在佛罗伦萨艺术品修复研究所实验室进行修复，通过热成像仪等仪器的分析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作品青铜合金中所含的铜已经氧化变绿，尤其是两扇门的中间部分。通过软毛刷除尘、有机溶剂清洗，再用有机玻璃工具、豪猪针笔和多种由软木制成的工具清洁和修整后，最后涂上微晶蜡长期保护。

锡耶纳大教堂洗礼池中的一尊雕像正在用豪猪针笔清洗

这些作品集结在展览中，让观众看到多纳泰罗如何一次次挑战传统，为艺术开辟新的天地。
展览有一个展厅展出了多纳泰罗在帕多瓦居住时期的作品，包括来自该市圣安东尼大教堂的铜制十字架，这也是基督教艺术中第一个铜十字架。它与多纳泰罗和学生共同完成的五尊圣徒铜像一起展出，这也是这些来自费莱拉大教堂的铜像首次在展览中亮相。

在佛罗伦萨的展览中，多纳泰罗的青铜雕塑《大卫》竖立在一根柱子上，展示了它最初的观感。

在巴杰罗国家博物馆的“多纳泰罗厅”（1887年命名，曾举办过纪念多纳泰罗诞生500周年的展览），汇集了多位艺术家创作的“大卫”雕塑，其中包括了多纳泰罗为美第奇家族创作的青铜“大卫”。这件创作于1435至1440年间的“大卫”，被公认为是第一座复兴了古代裸体雕像传统的独立的、无支撑的裸体男子雕塑。展览中，这座雕塑被立在一根柱子上，展示了它最初的观感。500多年前，“大卫”立在那里也预示着过去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到来。
“如今，说起大卫，所有人都会想起米开朗基罗的版本，而‘多纳泰罗厅’所陈列的大卫，展示了15世纪以来，圣经英雄的形象是如何发生变革，以及被模仿和革新，直至对整个欧洲产生影响。”巴杰罗博物馆馆长保拉·达戈斯蒂诺(Paola D’agostino)说。

多纳泰罗的另一件作品青铜雕塑《大卫》

注：此次展览由佛罗伦萨斯特罗齐宫和巴杰罗国家博物馆联合柏林国家博物馆、伦敦V&A共同主办，展览将持续至7月31日；此后，柏林国家博物馆和V&A将依托不同的展品，在2022年9月和2023年举办多纳泰罗展，锡耶纳大教堂和佛罗伦萨圣洛伦索大教堂的作品将不离开意大利。本文编译自《纽约时报》、英国《卫报》有关展览的报道。
附：多纳泰罗作品欣赏

佛罗伦萨-圣额弥尔教堂，外墙壁龛14座圣人雕像，多纳泰罗)的《圣乔治》为其中之一

多纳泰罗，《圣乔治》，约1416，巴杰罗国家博物馆藏

多纳泰罗为佛罗伦萨主座教堂（即圣母百花大教堂）乔托钟楼外墙东边定制的四尊先知像，1408-1421年

多纳泰罗为圣额弥尔教堂外的神龛雕刻的《圣马可像》，1411-1413年

锡耶纳大教堂洗礼堂，乔凡尼·佩奇主教的墓碑，1426年

多纳泰罗为佛罗伦萨主座大教堂（即圣母百花大教堂）制作的先知（在杏仁门之上），1406-1408年

多纳泰罗为锡耶纳大教堂洗礼堂制作的青铜雕塑《信仰》，1427-1429年

多纳泰罗，云中圣母，1425-1435年，大理石，波士顿美术馆藏

多纳泰罗，《天使报喜》，1435年，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

多纳泰罗，《加塔梅拉塔骑马雕像》，1447-1450年，帕多瓦圣广场

多纳泰罗，《圣科斯马斯和圣达米安》，1428-1435年，彩色陶土，佛罗伦萨圣洛伦佐教堂旧圣器室.

多纳泰罗，《耶稣受难像》，1449年，帕多瓦圣安东尼大教堂

多纳泰罗，《复活讲经坛》，1465年，大理石和青铜器，佛罗伦萨圣洛伦佐教堂

多纳泰罗，《复活讲经坛》（局部，基督升天），1465年，佛罗伦萨圣洛伦佐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