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十几年，第一次深感文化差异，竟是因为病毒来袭

我在英国生活了十几年，对本土文化融入得还不错。老公是英国人，我也有很多英国朋友。时事有BBC，娱乐有英剧，最能戳中我的就是英式幽默。就连暗黑料理，我将就了这些年之后也开始习惯了。我一直没有强烈感受过“文化差异”......直到这次病毒来袭！

 

写文时，英国目前新冠肺炎感染人数是273，每天新增确诊人数越来越多。一个多月的时间，英国确诊病例曲线是这样的，呈“即将失守”的状态。

 

 

英国政府极为重视，BBC分分钟都在讨论疫情和对策。可大众呢？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当然，这篇文章说的是我对我周围英国人的观察，不同的个例肯定也很多。但我这段时间体会最深的就是，微信上的同胞家长群，和whatsapp上的英国家长群，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同胞们都极有危机感，不断分享着疫情信息，讨论着各种防护措施，科普知识学了好几圈。但英国家长群呢？......聊到疫情，全是黑色幽默！

 

我们学校的家长群里分享着各种玩笑。比如：

 

“Corona来了，其他啤酒都躲远点！”（冠状病毒在英文称做Coronavirus，和啤酒品牌重名）

 

 

又比如：千万别打喷嚏，不然你会被射杀！

 

 

或者说：如果你恐慌了，来找我，我家还有洗手液，一克50英镑！

 

 

不仅是公众，就连皇室成员也拿病毒开玩笑。

 

威廉王子在一次酒会上说：“真不好意思，我和凯特感染了冠状病毒，正在向你们传播！”

 

 

查尔斯王子和卡米拉参观伦敦交通博物馆时，公爵夫人躲在一个二战时的掩体中说：“我正在自我隔离，躲避冠状病毒！”

 

 

YouGov组织近期做了一份调查：在疫情正在扩散的国家中，英国民众是最放松的！44%的人不怎么怕，26%的人完全不怕。

 

 

好吧，英国人的国民性便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挡我们开玩笑”。不恐慌、嘲笑灾难的态度无可厚非，但你们除了“战略上藐视敌人”，能不能也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呢？

 

头一次，英式黑色幽默让我感到心情复杂，因为玩笑的态度让很多人忽视了严峻事实。英国家长群里，大家仍然在不断分享着这样的话：

 

“冠状肺炎不过是一场大型感冒，每年流感都死那么多人呢！”

“死亡率只有2%，我认为我得了也不会挂。”

“只有老人和已经有疾病的人才比较危险，健康的普通人没事。”

 

 

结果是什么情况呢？

 

当我路过酒吧、餐馆，仍然能看到人满为患。

 

英国家长群里，大家还在讨论着复活节假期去西班牙、法国等地出游。

 

除了政府强调的勤洗手以外，大家极少交流其他的防疫方法。

 

街上没有人戴口罩，当然口罩的事情另有原因，我后面说。

 

 

前两天，微信同胞群里转发着让学校关闭的请愿书，要求英政府在国会上讨论暂时停学的事宜，以减少感染人数、保护孩子的安全。大家纷纷签名，很快就超过了17万人支持。

 

 

但是当我把请愿书发到了英国家长群里，竟引起了一大片的反对和抱怨声！

 

“现在就停学？太早了！英国还没有那么严重！”

“请不要让我和我的孩子在家待两周吧，我会疯的！”

“在家带娃的话，我就不得不请假，公司项目就要搁浅了。”

 

总之，群里没有英国家长肯签字。

 

 

虽然不赞同停工停学，但有些家庭开始囤粮了。接孩子时，我碰到好几个英国妈妈聚在一起，聊起了是否要囤粮的问题。其中一个英国妈妈说她事先囤了些消毒洗手液。另一个妈妈说，她怕万一停工停学，所以团了好多啤酒、葡萄酒和避孕套！

 

妈妈们都笑疯了，大家都说虽然有点思路清奇，但仔细想想，也还挺有道理。

 

 

但切换到同胞家长群，气氛就很不一样了，大家担忧着以英国民众这样的放松状态，即使停工停学了，疫情也不一定能控制住。朋友圈里传着这样一张图：

 

 

换成英国停课了，可能也是这样的光景吧！满大街带孩子闲逛的话，又有什么用？

 

同胞们都觉得心塞：拜托了，请不要轻敌啊！不然岂不是白费了武汉封城的惨痛苦难、和3000多条性命的代价！

 

再加上，我家里也有一个英国人，老R的态度也要把我给逼疯了！他回家进门我要求他大衣鞋子消毒，我还忙着给婆婆寄口罩。但他会用一副“小题大做”的表情看着我，让我简直忍无可忍。

 

我必须给他做做功课！于是我把他按在餐桌前，摆事实讲道理，郑重上了一课，让他明白文化差异在这件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轻敌效应”，而这场疫情事实上有多严重。

 

如果你身边有让你抓狂的英国人，也许你可以这样聊！

 

01

面对灾难的文化差异

 

老R动不动就拿一战和二战说事。这两场世界大战深入人心，尽管绝大部分人没有经历过，但英国人的骨子里都继承着一战二战的英雄主义精神，这是他们国民性里最骄傲的内核：英国人不怕死，而且打赢了！

 

所以对英国人来说，再大的困难和灾难，他们要嘲笑着、勇敢地面对，本能地不接受“怕死”这样的态度。

 

女王的态度和行为，也有着引领着民众的巨大精神力量。在二战时，女王出现在地铁隧道，和英国民众一起躲避德军轰炸。连女王都不躲避，人民怎能躲避？而这一次，女王也在报纸上表态：病毒阻止不了她出现在公众场合尽女王的职责。

 

上周，93岁的女王戴着手套参加仪式

 

女王的鞠躬尽瘁让人感动，她永远是英国人的定心丸，让人们不恐慌。但我也担心，连女王都不戴口罩、没有防护地出现在公众场合，她的“不畏惧”可能会让英国人更藐视“惜命”的意识。

 

老R这样英国人需要知道：这次灾难和一战二战非常不同啊，打赢它，需要的不是英勇，而偏偏是“惜命”！需要人们隔离、躲避、防卫，疫情才真的可能控制得住。

 

另一个缺乏危机感的原因是，英国经历过的自然灾害太少了！以前老R就经常自得地说：“我们大不列颠没有地震、海啸、火山、饥荒、旱灾、蝗灾，最大的灾难就是带刺荨麻！”所以，除了时而发生的洪水以外，英国人的潜意识里是缺乏对自然灾害的恐惧的。

 

nettle，带刺荨麻，一种英国常见的植物，皮肤碰到后会痛痒

 

但我们同胞就不一样了，我们太熟悉大自然的各种威力！2008四川地震，痛楚还在心头。同胞们很“惜命”，懂得自我保护，一有疫情发生，大家就立刻自觉地戴好口罩、做好隔离，明白保护好自己也是为对抗灾难做贡献。

 

02

戴口罩的文化差异

 

同胞们一直纳闷，为什么疫情都火烧眉毛了，西方人还是不戴口罩呢？意大利已经是重灾区，议员在议会上戴了口罩还遭到群嘲，气得他直摔话筒。在同胞们眼里，西方人真是不可思议！

 

 

伦敦大街上，极少有人戴口罩。这和当时国内抗疫的情形是强烈对比：我们不仅领导人表率戴口罩，大街上如果有人不戴，会被公众斥责。

 

但戴口罩也有文化差异。同胞们因为雾霾，习惯了使用口罩作为每日防护，甚至明星们也戴口罩，让它甚至成了时尚的一部分。疫情期间，政府也不断宣传口罩的重要性。

 

 

但在英国，平时就连医生也不戴口罩，民众就更加没有戴口罩的习惯。因为大家都坚信：健康的人没有理由戴口罩，只有那些生病了并高度传染的人，才需要戴上口罩！因此口罩成了“传染病”的标志，戴口罩就很容易遭到人们的鄙夷目光。

 

疫情期间，英国政府一直宣传要多洗手、不必戴口罩。科学依据是：口罩对健康的人来说不能阻挡病毒，只有感染者戴了口罩会防止他们传播飞沫。因此很多英国民众都像老R一样，坚信口罩是没用的。

 

但思考一下这个逻辑：这个病毒有两周潜伏期，感染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感染了病毒啊！如果所有人都不戴口罩的话，感染者当然也不会戴口罩，那么他打喷嚏或者说话的时候，就有可能造成飞沫传播。相反，如果大家都戴了口罩，即使健康的人没法用口罩隔绝病毒，那至少感染者也戴了口罩，而减少了飞沫感染他人的几率。

 

 

我反问老R：你知道为什么英政府一直宣传不要戴口罩呢？最重要的原因是，口罩已经买不到了！宣传戴口罩会引起全民恐慌。自一月疫情发生以来，英国的口罩就很快售空了，供应链也被切断。而现在更加关键的是，仅存的口罩和防护物资一定要留给处于高风险的医护人员。

 

另外，其实同胞们也该感谢英国政府宣传不要戴口罩。为什么呢？因为这会给我们保命！假设政府宣传戴口罩，人们很快就会明白口罩都已经被我们同胞买走了。恐慌情绪下，所产生的社会矛盾和仇视情绪会更可怕。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同胞们也挺尴尬，明知道口罩有用、家里有口罩也不敢戴。

 

03

 “新冠肺炎疫情只是一场大型流感”

 

你一定能听到不少英国人说：“每年流感季都会死很多人。这个新冠肺炎不过是一场大型流感。”

 

好多同胞都已经被家里英国队友的这个观点逼疯，还引起了家庭纷争！

 

那就必须要用数据说话。

 

 

季节性流感的死亡率是在1%以下，而新冠肺炎在世界范围内的死亡率已经达到了3.5%，致死率高得多啊！而且流感我们有疫苗，但面对新冠病毒，没有人安全。

 

 

最可怕的是，它有着超高的传染率，一旦在社区内爆发，感染人数会呈级数倍增长！3月7 日，CEPI的领导人Richard Hatchett说：“新冠病毒的杀伤力比流感强太多了，而它还会继续在英国、以及全世界爆发，把它比世界大战也不为过。我在传染病领域工作20年，完全不夸张地说，这是我工作生涯中见过的最恐怖病毒。我见过埃博拉，MERS，SARS，但它们都没有新冠病毒那么强的传染力。”

 

 

Richard Hatchett：“可以把它比作一场世界大战，全球可能会有50-70%的人口被感染。”

 

油管上，有人用图表动画展示了不同疫情的传染速度。绿线是埃博拉，黄线是猪流感，红线是SARS非典，而蓝线是新型冠状病毒，它的传染能力一目了然！

 

 

目前英国确诊273人，也许民众危机感还不强。但是在2月26日，还不到2周前，意大利的确诊人数是300人，而现在呢？已经增长到了7375多人！这个扩散的速度是极其罕见的。Richard Hatchett说：“自从1918年西班牙流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病毒。”

 

04

 “致死率不高，没事我不会挂”

 

2%~3.5%的致死率其实不是这场疫情中最让人担忧的，大概率轮不到你挂。但最让人担心的是什么？是英国NHS医疗系统已经超负荷了，重症病人的床位很快会被占满！

 

当英国确诊163人的时候，其中就有45人是在家隔离的，凡是病情不严重的都被要求不要来医院，因为床位非常紧缺。

 

紧缺到什么程度？英国一共有大约4000个重症床位，现在已经4/5都占满了，也就是说只剩800个床位。

 

而新冠肺炎患者，1/20是重症病人，那么当确诊人数超过1万6，床位就会全部被新冠肺炎患者占满。

 

 

那时的情景会是非常可怕的，轻症患者只能在家隔离不说，很多重症病人也会得不到应有的治疗。

 

那么在家隔离又是什么情形？口罩和消毒液早已卖光，普通家庭也没有防护服，家人如何照顾感染病人？如果家里有孩子和老人呢？在家隔离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一家家地被感染。

 

其实在NHS工作的人，都已经非常紧张了。护士紧缺，政府正在号召退休的医务人员回来工作，并组织志愿者大军。

 

我们学校的英国家长群里，一位GP（社区医生）妈妈是最有危机感的。她说，整个诊所里只有四个口罩，没有防护衣。NHS要求疑似病人在家打电话，但很多人会跑到诊所里去。有一位疑似病人跑到她面前要求测试，还当着她的面咳嗽，她赶紧要求此人进屋隔离，通过屋里的通话系统和她沟通。她每天都在面对这样的风险。

 

 

Twitter上也有医生表态说，医务工作者缺乏防护设备和抗疫训练。

 

所以作为民众，这时说一句：“致死率才2%，我不会挂”，这样够负责吗？这样就是英勇无畏吗？我想，真的有觉悟的话，就应该想方设法保证自己别生病，别再给NHS增加负担了！

 

 

和队友的谈话还是很有效果的，老R也有点受震动，他决定听我说的去做，把不必要的社交活动全部取消，避免坐公交，每天严格洗手、消毒和清洁。

 

如果你们身边也有轻敌的伙伴，就用事实和数据去说服他们吧！

 

毕竟，我们对这场疫情了解的信息要比他们多得多，在严峻现实面前，光是有英式幽默，真的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