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保护法》将修改 新冠肺炎疫情引发对野生动物保护的反省
为野生动物书写这些作家获得哪些启示
一场新冠肺炎疫情引起了人们对野生动物保护的关注。
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经济法室主任王瑞贺在2月10日的疫情防控通报中表示,拟将修改《野生动物保护法》增加列入人大常委会今年的立法工作计划,并将加快动物防疫法等法律的修改进程,加大打击和惩治乱捕滥食野生动物行为的力度。
而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于2月11日发布消息称,1月23日以来,各地公安机关已立案侦办野生动物刑事犯罪209起、行政案件473起,打击违法犯罪人员690人,收缴野生动物38190头(只)、野生动物制品2347公斤;共联合有关部门清理检查集贸市场、餐饮等场所140661处。
同时,更多的人也开始反思人与野生动物的关系:人与野生动物应该如何相处?是吃与被吃,宠与被宠,利用与被利用?人与动物之间传统的那种以“为人”为中心的关系是否应该有所改变?
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了长期生活在西北祁连山生态保护区的动物小说作家刘虎、游走在东北大兴安岭与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自然文学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以下称黑鹤)及在云南西双版纳原始森林生活多年的作家沈石溪,通过他们讲述,对我国野生动物的生存现状得到一些启示。
纠偏
畸形消费引来的杀戮:盗猎野牦牛为讨好彩头?
黄昏时分,放着绿光的黄狼,凶神恶煞地向一只笨壮的野牦牛发起围攻。这是刘虎的最新力作《第十四对肋骨》的封面绘图。这里面描述了离花海子以东100多公里的小哈尔腾草原上,人和人、人与动物,以及不同动物之间不断相互争斗但又相互依存的生态现状。
那是在2013年,从事地质勘探工作的刘虎来到小哈尔腾草原。这里属于南部祁连山,与柴达木盆地接壤,海拔多在4000米以上,植被稀疏、砂石裸露,全区见不到一棵树,却是众多野生动物的天堂。
一天,刘虎和同事经过小哈尔腾大阪时,一头被盗猎的无头野牛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他们的吉普车已经开到跟前的时候,那黄狼依然镇定地啃食着野牛的肢体。
完成野外调查返身下山的途中,刘虎遇到一辆警车。原来,这头野牛的身上有一个线圈,它的行踪通过线圈直接和北京的某科研机构连接。几天前,科研人员发现这头野牛的位置不再变化,便将这一异常情况报告了当地警方。
对此,当地牧民告诉刘虎,近年来由于参与股票市场投资的人越来越多,野牛头的生意也跟着看好。许多投资者都愿意用威武的野牦牛的头做装饰,祈祷自己的股票永远牛气冲天,由此给小哈尔腾草原的野牦牛带来了灾难。
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刘虎。他觉得人和所有的生物,都是在相互成就中和谐相处的,任何违背科学规律的行为,都会给人类带来意想不到的恶果,甚至是毁灭性打击。
在他看来,修改《野生动物保护法》之前,有必要改进或澄清一些错误的习俗和认知。比如关于一些野生动物药用或营养价值被夸大甚至子虚乌有,导致人们畸形消费,对野生动物和生态系统安全构成威胁。对此需要从科学的角度加强引导,革新陋习。而针对治疗疾病确实需要一些野生动物的药用需求,则需要加强科研,寻找或生产替代品。
界定
无知食欲带来的宰杀:
动物保护级别如何定?
时光退回到2005年,自然文学作家黑鹤在内蒙古东北部与蒙古国交界的边境做一些文学创作素材搜集。当时正是10月份,牧草一片金黄,他远远地看到地平线上尘雾升腾,这种情况一般是大型马群一起奔跑才会出现的场景。于是他开车过去,想拍几张照片。开到近前才发现是有人正在追捕黄羊,看到他的车过来,两个骑着摩托的偷猎者逃跑了。
“那是一个很大的黄羊群,大概有上千只,就跟非洲塞伦盖提的角马、北极的驯鹿这些著名的有蹄性迁徙性动物一样,蒙古高原上的黄羊迁徙也是世界上最壮观的野生奇观之一。”黑鹤说。
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草地上只留下两只黄羊的头颅、内脏和皮毛(盗猎者只带走羊肉,这样被检查时一般也不好找到证据)。就在不远处,因为追捕的人已经逃走,黄羊群已经停了下来,它们远远站在那里向这边观望。那些黄羊的毛色与这秋天的草原是如此地契合,只要看上一眼,你就会知道,这片草原曾经是属于它们的。
对于修法,黑鹤认为,人类的进步必须是从历史中获得教训。“我们确实应该加快《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修改,细化其中的条款”。
对此,他进一步举例说,有些野生动物已经从易危上升到了濒危的级别,一些通过走私以宠物身份进入中国的野生动物的保护级别又该如何界定?某些野生动物的驯养是否存在可能的涉病危险(例如竹鼠等啮齿类动物)。“即使我们在近期修改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在随后的实施中,仍然要根据实际情况不断地修订这部法律”。除了硬性的法律规定,那么人类社会究竟能否与野生动物和谐共处?黑鹤以他游走在呼伦贝尔草原和大兴安岭森林地区,以田野调查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双方只要能够恪守互相尊重、互不侵犯这隐秘千年的契约,狼与游牧人就可以和平地共享这片草原。我想,这应该就是我理想中的人与自然的平衡。”黑鹤如是说。
思考
野蛮征服引起的贩卖:
动物反击寻求平等?
同样是在边境,位于我国云南省与老挝、缅甸、泰国边境线上的金三角一带,曾经也有盗猎者宰杀偷渡贩卖野生动物的悲剧故事。
在西双版纳州生活多年的动物小说作家沈石溪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在1983年,湖南一辆经过伪装的卡车,从缅甸贩运了一只孟加拉虎,在云南芒市偷运入境。到达昆明市后,卡车出了事故抛锚了,司乘人员管理不善,那只老虎竟然从车子里逃出来,跑到了昆明的高新开发区,弄得人心惶惶,两天后被武警击毙。
在沈石溪的记忆当中,除了边境偷渡运输野生动物现象,西双版纳原始森林里盗猎野生动物的现象在过去也时有发生。1995年,当地有四位村民因宰杀贩卖三头大象而被法院判刑。
“野生动物和人类一样,都是地球母亲的子民。它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灵性的生命。我在我的动物小说创作当中,除了鞭挞那些为谋私利和贪欲而宰杀贩卖野生动物的盗猎者,也坚持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平等的这样一种理念,希望广大的读者能够明白这一道理,善待野生动物。”沈石溪坦言道。
除了修改《野生动物保护法》,沈石溪建议我国还应该制定关于动物福利的法律。“这部法律,在全世界范围内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都有颁布。它规定了动物所要享受的一些生存福利待遇”。
在沈石溪看来,《动物福利法》体现的是人类对动物平等友善的态度,并且告诫人类要敬畏生命,敬畏大自然。它彰显的是人的天良和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
沈石溪最近也在为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撰写一部新的长篇动物小说,书名叫《海豚之歌》,这里面讲述了生活在我国南海,世界上最聪明的海豚这一生波澜壮阔的故事。“作为儿童文学作家,我想通过写作来为保护国家动物事业作出一点微薄的贡献。在救助野生动物的过程中,人类其实也是一种赎罪,对自己的心灵和行为也是一种拯救”。
文/本报记者 张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