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区君虹:
将中医“望闻问切”融入古琴修复技艺
文/羊城晚报记者 谭铮 王楠 实习记者 李嘉欣
“传世的古琴与别的文物不同,它是要发出声音的文物,而破损了、弹不了的古琴是遗憾的,只能算是半个文物。所以修复古琴是必要的,且要坚守修旧如旧的原则。”近日,坐在广州城中心的琴馆内,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传承广州文化的100双手”之“古琴修复、斫制能手”区君虹将谨记于心中超过半世纪的“师嘱”娓娓道出,与羊城晚报记者分享他与古琴的不解之缘。
区君虹于20世纪70年代拜中国古琴岭南派一代宗师杨新伦先生为师,学习古琴与武术。他与其师兄袁建城随杨新伦先生共同开创了岭南当代古琴修复、斫制的先河。
见琴 与传世名琴的初次相遇
许是出身于中医世家的缘故,区君虹自幼就对中国传统文化充满了兴趣。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想要找到古琴老师拜师学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区君虹寻觅了很久。
“当时我的好友,后来成为我师兄的袁建城刚好去杨新伦先生家帮忙装修,他了解到杨新伦先生是一代古琴大师后,便带我拜见。”机缘巧合之下,区君虹拜入杨新伦门下,学习古琴和武术。
杨新伦教区君虹的第一首曲子,是岭南古琴名曲《怀古》。“当老师拿着古琴出来时,我就看到了用行草书写的琴名‘龙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明代古琴的书刻。”与传世名琴的“初次相遇”的场景,至今仍让区君虹记忆犹新。
除演奏古琴外,杨新伦先生还是古琴收藏大家。“老师希望我们能把收集来的残破古琴修复好,这也让我有机会对传世古琴的结构、制作有了更深入的研究。”
“修古琴一定要修旧如旧,尽量不要损坏古琴的漆灰,要保存它的外形和原貌。传世古琴与别的文物不同,它是要发出声音的文物,而破损了、弹不了的古琴是遗憾的,只能算是半个文物。作为一件发声文物,除了琴体外,它所弹奏出来的古音也是文物价值的一个体现。”在采访的过程中,区君虹多次强调对于古琴修复的“师嘱”。
修琴 与中医文化“融会贯通”
修复传世古琴,需要掌握的内容有许多。懂鉴定、会斫制、知样式、明构造、识工序、善操缦、辨音声,还需要兼具木工、漆工、雕刻、镶嵌等多种工艺技术。
除了在师父杨新伦的带领下修复多件古琴积累经验,区君虹还结合其中医世家的知识背景,独创将传统中医“望闻问切”之法融入古琴修复的技艺当中。“首先,要通过‘望’来确定古琴的大致年代、形制、材料、漆色和断纹等方面的情况,其次通过‘闻’来了解它的流传脉络、音质、材质等,再通过‘问’来查探、寻求、了解古琴存在的问题,最后通过‘切’综合各方面的信息,甚至是剖开琴腹的情况来了解调整制订修复古琴的方案。”
在区君虹的琴馆内,摆放着他于二十多年前偶遇的明代古琴“亚绿绮”。记者看到“亚绿绮”琴腔内有文字清晰地记载着:“公元1374年,杜镜湖居士制琴于皇明洪武甲寅年。”
区君虹遇见此古琴时,琴头的岳山已经缺失,底板残裂,“当时的琴主拿给我看时,琴体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二徽以上的琴木被蛀到就像一个大锯齿,只剩下颈部以下的无头残身。琴身也出现了‘驼背’的情况。”
接驳琴头除了要求外形与原琴造型风格统一外,关键是要牢固。在接合力面,区君虹对照琴颈锯齿残缺的形状,像牙医镶牙一样,反复修改,斫凿成和缺口相对的齿形,使其达到最吻合为止。而在“亚绿绮”的“驼背”处,区君虹则是融合了鲁班的劈形顶装术和骨伤科医生的矫形手法,用成对的木质三角形楔子,从古琴两侧的缝打进去,慢慢把古琴逼平。他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亚绿绮”的琴身与琴头连接起来。
正是区君虹将中医文化“融入”古琴修复的创新之举,这也给研究修琴人士带来了很高的参考价值。
传琴 30万字著作记录岭南古琴艺术
作为省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把古琴艺术传承下去,是区君虹心中多年的念想。
2022年7月,区君虹撰写的《岭南琴韵——区君虹古琴艺术》一书正式出版。全书30多万字,包含了弹奏、修复传世古琴、斫制古琴等方面技艺。在书中,他还对8首岭南派的代表性琴曲进行了详细释义。
“出版这样一本专著,是我身为传承人的责任。”区君虹在新书发布会暨岭南古琴品鉴会上如是说。
区君虹希望通过文字的形式,将古琴(岭南派)进行系统性的梳理,以理论的形式记录下来,推动业内人士和学术界对岭南古琴艺术及传承人进行研究和挖掘,为后人传承岭南古琴艺术之弹奏、修复、斫制技艺留下珍贵的文献资料,帮助非遗项目找到更多传承的支点,激发非遗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