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著名网综《脱口秀大会》第四季总决赛中,唯一一组进入总决赛的漫才组合“肉食动物”,在总决赛中垫底,成为第七名,但是这也是漫才这种形式所争取到的脱口秀比赛的最好成绩了。
在当代中国,相声和小品被公认为雅俗共赏的艺术形式,而日本的漫才总是被看作中国相声的模仿,但事实上,漫才起源于日本平安时代习俗中一种叫万岁「万歳(まんざい)」的贺岁歌舞,镰仓时期传入民间。那么令人好奇的是,它是怎么区别于相声,从传统曲艺发展成为仅靠语言创造价值的艺术形式,并且广为流传的。
据可考历史,万岁礼最早流行于关西地区,也是二人成一组挨家访问,漫才演员人头戴乌纱,身穿礼服。他们对屋里的人说完表达吉利的话后,一人敲鼓,另一个人手拿折扇,随着鼓点起舞唱歌,这就是最初的万岁礼。这种仪式的目的,是为了驱魔。
昭和初期多使用“万才”“万岁”的称呼,一说是吉本兴业公司公开征集命名,后来以“漫画”「漫画(まんが)」为启发,把“万才”和“漫画”“漫谈”的“漫”结合,只取汉字表记而为“漫才”「漫才(まんざい)」。昭和初期最受欢迎的搭档组合横山圆辰「よこやまえんたつ」和花菱achako「はなびしアチャコ」,他们是对话漫才开创发展的重要标志,对话漫才可以追溯到他们在1930年开创的《早庆战「そうけいせん」》,指早稻田大学和庆应大学的斗争。
不但是历史层面,从艺术表现形式这一块,漫才就与相声有很大的区别。在相声中,捧哏和逗哏起到的作用相差非常大,逗哏在表演中的台词比捧哏多太多,而捧哏一般担当对逗哏的话语、笑点、包袱,做出“对”“错”此类简略的应答。然而在漫才中,我们在对应地担当吐槽职能角色的嘴巴里,可不止听到“对”与“错”。在漫才中,负责吐槽的漫才师担当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说相声没有逗哏也可以顺利进行表演,那么漫才没了吐槽役,那趣味可能会小一半,因为吐槽役也是推动整个表演行进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吐槽役很多情况下承担整个表演的包袱,极度增加了段子的笑点,为整个表演补充润色。由于这个原因,装傻役和吐槽役之间必须配合地非常默契,吐槽役要自然顺畅地借助装傻役的段子包袱,并且要花大力气在神情、动作,和反应力表现的锻炼之上,以使整个表演天衣无缝行云流水。也是一部分由于这个原因,使漫才整体表演不能出太大破绽,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艺人的张力、表现力、爆发力,全部溅射在观众的眼睛里。这就是为什么优秀的漫才时间很短,表演速度很快,却能让场上的笑声此起彼伏,一秒接着一秒。
而“参军”是被戏弄者,头戴官帽,身穿宽大服饰。与早期漫才表演中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礼服,拿着扇子跳舞的艺人头目“太夫(たいふ)”的扮相类似。
唐开元十八年(公元730年)穆泰墓出土彩绘陶塑人物,一说为参军戏俑
同时,在漫才中常常有吐槽役用扇子打装傻役的头的桥段,这与参军戏及宋金杂剧中的“打诨”也不谋而合,另外,日本漫才的雏形万岁表演,其肇始的时间,也正是日本平安时代,相当于中国中晚唐到南宋的这一段时间坐标。这种观点不失成为一种很好的探索形式。不过,从更为宏观的视野来看,参军戏与此后的宋金杂剧,也与百戏之祖傩戏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王国维在《宋金戏曲考》中,对宋金杂剧中的“竹竿子”做了专门探索,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九“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条中,也记有“参军色执竹竿子作语,勾小儿队舞”的内容,《梦梁录》卷三“宰执亲王南班百官入内上寿赐宴”条,记录第四盏时,“进御酒,宰臣百官各送酒,歌舞并同前。教乐所伶人,以龙笛腰鼓发诨子。参军色执竹竿拂子,奏俳语口号,祝君寿。杂剧色打和毕,且谓:‘奏罢今年新口号,乐声惊裂一天云。’参军色再致语,勾合大曲舞。”可见,作为宋代杂剧中参军色的“竹竿子”,他的作用就是喊吉祥语,所谓的“祝君寿”,其实也就是千秋万岁之类。没有本质的不同。他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勾出舞蹈队。在这点上,与早期日本万岁表演中,一个口颂千秋万岁吉语,另一个击鼓舞蹈的情形,有一种内在的对应。
唐保成在《傩戏艺术源流》一书中,深刻地将宋金杂剧中的竹竿子,与傩戏中的霸王鞭做了探源,在各地傩仪中,有的叫做霸王鞭,有的叫做祖师棍,打邪鞭,据清代范兴荣所著《啖影集》卷一中,他记载了在他家乡十二月的乡人傩“跳神”仪式,说是扮神者手持竹鞭,在半路上用鞭击打路人,“举国若狂”,......“主翁肃衣而迓之,谓之‘接财神’。神曰:‘增福增寿!多子多孙!牛马成群!金银满库!’”而北京的霸王鞭又叫做“打连湘”,清代乾隆年间所编的戏曲折子《缀白裘》六集《花鼓》中,有打连湘的情节,其中三个脚色,一个是贴女,以歌舞为主,净扮其夫,手持锣锤,付扮相公,手持扇。
由此,与傩戏的发展轨迹相同,日本漫才的形式,从早期简练的乞吉祥,到日后丰富多彩的含有诸多曲艺要素的漫才,其大体的走向,也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