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领报》,多梅尼科·韦内齐亚诺
文艺复兴“输了”。但是霍克尼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以一种亲近友好的方式与500年前的艺术家们展开竞争,仿佛他是和韦内齐亚诺一起上的皇家艺术学院,而非艾伦·琼斯(Allen Jones)与R·B·基塔伊(RB Kitaj)之辈。当他在2017年时画下自己的文艺复兴《圣母报喜》时,霍克尼在想些什么?他对于透视理论展开了实验,展览通过电脑分析了韦内齐亚诺对单点透视的违背,以此突出了霍克尼的实验。因此,在汲取霍克尼热情洋溢的色彩的同时,展览会引导你去思考西方艺术对于如何以现实深度来描绘世界的探索。这场展览就像是霍克尼的一本精心插图、言简意赅、振聋发聩的书。你不必同意他的理论,也能发现它们打开了你观看艺术的方式。有一间展厅展现了他在《秘密知识》(Secret Knowledge)一书中的主张,即安格尔在19世纪所创作的那些出奇精确的肖像是使用了投影描绘器(camera lucida)。我们会看到这一工业革命之下光学技术革新的真实案例、安格尔本人的画作,以及霍克尼自己用投影描绘器画下的达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伊恩·麦凯伦(McKellen)与阿兰·本奈特(Alan Bennett)。霍克尼的画妙趣横生,有着恣意的生命力。
有时候,这一切看起来甚至不太公平。霍克尼明亮的色彩会让那些古典大师黯然失色。在一幅霍克尼的约克郡风景画旁,康斯太勃尔的汉普斯特之景俨然沦为一块湿哒哒的手帕。需要重申的是,这不是故意的。而在一间布满荷兰花朵油画的房间里,过去与现在的对话经过了完美的编排。展厅中央的屏幕上播放着霍克尼用iPad画的花朵动画,一朵朵鲜花此消彼长。你能从霍克尼描绘的盛开的花朵中看到脆弱与多变,进而去近距离地观看那些荷兰画作,在明亮的郁金香上看到蜷伏的昆虫与蜗牛。
《2020年4月17日》,iPad绘画,大卫·霍克尼
尽管流露出工匠式的谦卑以及对艺术家们“秘密知识”的不敬,展览最终会让你对霍克尼心生敬意。你开始好奇,他是否是一位活着的“古典大师”。并非一切都流于对透视和机器的诙谐看法。在博物馆的一众杰作之间,悬挂着霍克尼在1970年时画下的《泉水公园》(Le Parc des Sources, Vichy)。两个人背对着我们并排坐着。长长的波浪卷发披散在他们的衣领上,散发出动人的时代气息。《泉水公园》(Le Parc des Sources, Vichy),大卫·霍克尼
他们身处一座修剪整齐的公园里,俯瞰着一条林荫道,林荫道逐渐变窄,伸向天空的缝隙。在这幅三米宽的油画上,树木是纯粹的彩墙。一边是蓝色,另一边更多是石灰色,与人的衣服相配,树下是大大的树荫。这些强烈的、诱人的颜色包围着你,使你沉浸其中。我反复回来享受那种沉浸在气氛中的感觉。这是作为艺术电影的绘画。最后,我不相信这一切能够凭光学仪器办到。所有伟大的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卫·霍克尼无疑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