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七仙女下凡地
东晋文学家干宝在他的《搜神记》中有一则《毛衣女》的故事：“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鸟。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诸鸟各飞走，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其母后使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得之，衣而飞去。后复以迎三女，女亦得飞去。”说的是新喻县的一名男子，见田中有六七位美貌的女子在沐浴，他不知道这些女子其实是鸟。于是他偷偷拿了其中一位毛衣女的毛衣，并藏了起来。其余的鸟找回毛衣飞回了天界，只有这位毛衣女因为没有毛衣，无法返回。男子与之成婚，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女子找回了自己的毛衣，回到了天界，之后又回来，把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接走了。这则简单的神话故事，是迄今为止最早的“七仙女下凡”的文字记载。其中的豫章新喻，就是今天的江西省新余市。复旦大学段怀清教授考证认为，“这则故事来自民间传说的痕迹非常明显”，而且充分说明“东晋时期的江西，已经有了天女与凡间男子邂逅并衍生出一段婚姻的传说”，并指出“从干宝《搜神记·毛衣女》来看，它对人间版的牛郎织女传说最大的贡献，就是找到了一条将天庭与人间联系起来的通道，由此可以让仙女下凡来到人间，在大地上重新演绎这个神话传说”。从这个角度来说，古代的新余，就是七仙女下凡传说的发祥地。
为什么仙女下凡，会选择新余呢？在今年的七夕民俗文化研讨会上，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万建中认为：“之所以新余能够成为这个传说的中心点，在于新余具备了这则传说产生和流传的一切条件和环境。”他指出，这则传说有几个关键性的母题：飞鸟、羽衣、沐浴。先说飞鸟，新余古代地处吴头楚尾，既有吴文化的精致、细腻与淡雅，又有楚文化的玄幻与奇想。古代新余地区鸟图腾崇拜之风兴盛，在距今6000年前的遗址中就出土了鸟形器具。这块土地上最原始、最古老的先民是古越人，古越人不仅有鸟图腾崇拜，而且崇拜鬼神，喜爱巫术。再说羽衣，羽衣意象的产生，来自织布。新余自古就有种植苎麻和用苎麻纺织夏布的传承。纺织夏布的织女极易让人联想到天上织女。织女、织布和对鸟的崇拜加在一起，毛衣女的形象便呼之欲出。仙女到新余是沐浴，“田中有六七女”，并不是说仙女在稻田中沐浴，而是在湖里面。湖是毛衣女传说发生地的又一关键因素。恰好新余有一个美丽的湖泊，后来当地人称之为仙女湖，也证实这则传说发生于新余的合理性。稻作生产、纺织夏布、湖和鸟崇拜等各种要素交织在一起，最终演绎成毛衣女的传说。仙女选择在新余下凡，也就丝毫不奇怪了。毛衣女传说，讲了一个人间男子通过拿取化身为天鹅或白鹤的仙女的羽衣而与之结为夫妻的故事。这是一个历史悠久、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又称“羽衣仙女”或“天鹅处女型”故事，这类故事遍布于全世界50多个国家，据考证各种故事的变体有1000多个。日本学者君岛久子认为，“毛衣女”故事的发生地新余，不仅是中国此类故事的故乡，也是东方此类故事的发祥地。
打造七夕文化地标
在《毛衣女》故事的结尾，仙女穿上羽衣回到天上。世上并没有真实的仙女，但是存在魅力四射的七仙女文化，它的存在影响了中国一代又一代人，成为了中国文化宝库中一笔珍贵的文化财富。如何迎回仙女？是新余人朝思暮想的课题。新余市有关部门，多年来围绕打造七夕文化地标开展了一系列工作。一是成立了以仙女文化为重心的研究机构。与国内一些地区搜集牛郎织女、董永与七仙女故事的遗址遗迹不同，新余市对毛衣女神话传说的保护并没有把重点放在遗址、遗迹上，而是重点放在了有关古籍、方志、谱牒、民间传说、民俗艺术等的搜集整理上。仙女文化研究会重点搜集新余民间毛衣女故事版本，先后出版了毛衣女下凡传说专辑《仙女湖》、《走近仙女湖》、《仙女文化研究论文集》，今年又出版了《仙女湖畔的羽衣》。2006年，“毛衣女下凡”的传说被列为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正在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二是开展了以仙女文化为主题的文学创作。大型电视连续剧《仙女湖》2013年春节期间在央视一、八频道黄金时段的集中播放。《仙女湖》至今在豆瓣上仍有7.3分的不俗评价，网友表示“如此优秀的一部电视剧，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前半部分很搞笑，后半部分虐心得要死。是近几年中的一部好看的神话剧，大力推荐”。
三是连续4年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合作录制“天下有情人”七夕晚会。七夕晚会将七夕传统文化以全新的形式向观众展示，通过央视的平台，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介绍新余的七夕文化。
四是连续5年举办七夕民俗文化研讨会。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大力支持下，每年七夕节期间几十名民俗文化、旅游等领域的专家学者就如何更好地保护、传承、挖掘七夕文化把脉开方、建言献策。2020年研讨会的主题是“新时代、新七夕、新文旅、新消费”，与会专家探讨在疫情防控常态化前提下如何用文化的理念发展旅游，如何真正实现“以文促旅、以旅彰文”，进一步促进新余文化与旅游的深度融合发展，为“七夕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提供了诸多独到的见解和学术层面的有力支撑。
五是连续16年举办七夕文化旅游节。特别是今年，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的背景下，新余市化危为机，策划实施包括“十大活动、七大主题夜”为内容的2020仙女湖七夕文化旅游节。通过线上线下互动，共吸引来自省内外游客30 多万人次，10场全媒体直播在线观看人数3100多万，全媒体传播量7.6亿人次。
六是在城市建设中注入仙女文化元素。如今的新余，市民早晨起床一出门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到处是扑面而来的仙女文化——市委市政府前最主要的干道被命名为仙来大道，路上遇到的有“美哉仙来”石；到公园健身散步，走进的是仙来湖公园，见到的是仙女雕塑、梦仙桥、遇仙桥；到社区办事，走进的是仙来湖社区、仙来办事处；去吃早餐上班上学，经过的是仙女湖大道、仙女湖宾馆，走进的是仙女湖中学。仙女文化已成为这座城市的文化符号，向外展示城市形象的仙女文化名片，血液中流淌着仙女文化基因。新余市的一系列举措，使得以毛衣女为源头的七仙女传说，在新余传承、保护和利用过程中，不断被注入新的时代内涵，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这些努力得到了回报，2015年，新余市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认证为“中国七仙女传说之乡”。时隔一千多年，仙女终于回到了新余。
只有仙女还不够，七夕相会，需要仙界和人间的共同努力。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万建中教授表示，新余对于仙女传说的讲述，过去缺乏一些创意和设计。“应该用现代语言进行重构。譬如，应该将毛衣女传说浓缩为一个符号、一种象征意象，用简洁明快的线条予以表达。使之成为这座城市标识，逐渐得到广泛认同和使用。还可以使毛衣女传说成为城市文化景观和文化形象，用雕塑、绘画、音乐、舞蹈等再现毛衣女传说的母题和情节单元。”作为新余市仙女湖七夕文化旅游节重点项目之一，首届仙女湖七夕文化公共艺术展的负责人，策展人孙越与华兴夫妇在新余已经整整四个月了。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给这座城市打上七夕文化和仙女经济的烙印。“最开始来的时候，出了景区，就再也看不到仙女和七夕文化的痕迹了。给我的感觉是，仙女下凡的故事，在这里只有传说，没有实体。”毕业于中央美院的孙越说。如何把仙女下凡的传说和七夕的习俗融入到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中，让传说变得可观可感？为了避免直接空降“无关”的艺术品的尴尬，孙越在策划此次展览的过程中深入研究了两千年来包含在“七夕”这一概念内的礼仪、伦理、工艺、习俗等领域的知识，邀请艺术家为仙女湖七夕文化的挖掘与呈现共同努力。在仙女湖风景区长达33公里的环湖路沿途及龙王岛上，参与七夕文化公共艺术展的参展艺术家们创作了“仙湖问天”、“仙女寻踪”、“喜蛛应巧”、“七彩星愿”、“兰夜画屏”等多组阐释七夕传统文化的艺术品。
在仙女湖入口处不远，就能看到镭射装置作品《仙湖问天》。“白天，它们静卧草坪，映射仙女湖的蓝天白云；夜里，它们向深邃的苍穹发出百丈光芒，与我们同问——毛衣仙女今何在？”在仙女湖风景区环湖路上，一件大型七彩的编织装置在阳光下缤纷夺目，作品由艺术家华兴采用150万米彩线编织而成。古代七夕是女孩子乞巧的节日，这些彩色的编织，提醒我们七夕节本来的含义。谈到这些作品，孙越说：“在我们去做这些艺术作品的时候，经常有很多村民围观，尤其是很多孩子对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不仅仅是孤零零的艺术品，也是一个对周边居民美育的过程，也把七夕节俗以可视化的方式刻印在她们心里。”除了高雅的艺术展，今年的七夕文化旅游节还有更多接地气的内容，新余市和江西卫视、阿里巴巴支付宝联手，打造了支付宝超级生活节和江西卫视文旅消费主题夜活动。8月22日至8月31日，澎湃新闻开发的“我的古风结婚照（仙女照）”小程序，用户通过人脸识别技术，选择古代相应服饰自动生成一张“古风结婚照”或“仙女照”图片，转发到朋友圈、微信好友、微博等渠道，形成了全网体验“我的古风结婚照（仙女照）”热潮。
移风易俗、烟火人间的七夕夜
今年七夕当晚，在活动主场地之一的艺术电厂，入夜时分已是人声鼎沸。这片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老厂房经过重新改造焕发了生机。七大主题夜活动期间，每天晚上人群熙熙攘攘，摊位上网红美食、文创产品琳琅满目，热闹的场面让人充分感受到夜生活的魅力。走入其中，路的两侧一边是各种小吃美食，一边是各种文创产品。边吃边逛，很是惬意。再往里走只见一位拉面仙子和两位不倒翁姐姐，皆身着古装展示才艺，引来游人的驻足围观。电厂剧院里则是“邓丽君仙女湖传奇”6D全息光影秀，邓丽君“重现”舞台，演唱经典歌曲《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但愿人长久》，暗合着七夕主题，也为观众们送上身临其境、如梦似幻的沉浸式视觉盛宴。今年以来，仙女湖在旅游理念与旅游业态创新上下功夫，推动由观光型旅游向休闲度假型旅游转型，正在全力创建国家级旅游度假区，走出了一条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的振兴之路，努力将仙女湖打造成国内文化与旅游融合的先行区、体验七夕文化与仙女经济的首选旅游目的地。
本地游客唐璟怡表示，过去江口电厂很破败，现在完全是焕然一新的体验。外地游客饶斌妮接受采访时称，之所以七夕来新余，因为这里是七仙女传说的故乡。一来到新余，来到活动现场，立马被浓浓的七夕气息所感染。游客赵先生是和自己女朋友一起来的，听了邓丽君的情歌，看了七夕晚会，自己和女朋友的感情更浓了。他也表示，未来举办婚礼，自己还想来新余。
园区尽头的舞台上，地毯与彩灯交相辉映，30对新人身着喜庆的汉唐婚服相继上台，举行集体婚礼。新郎剪下新娘的一缕头发，并将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完成结发礼。结发礼、执手礼的传统文化特色凸显，在主持人和现场嘉宾的见证下，新人面对彼此，许下一生的承诺。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一场移风易俗的集体婚礼。三十对新郎都没有给新娘彩礼，爱情打败了高价彩礼，“我们的目的就是不要彩礼，要幸福。”婚礼现场，新娘胡蓉蓉向爱人莫旭晶深情告白。仙女湖七夕节成为了移风易俗的窗口，成为传播新时代文明新风尚的阵地。引导线上流量，激发线下消费。8月20日至9月10日，新余市在抖音推出“我怎么这么仙女”话题挑战赛，面向全网征集创意短视频作品，将设置奖项，评出获奖作品。活动视频播放量超过一亿，创江西最高纪录，唱响了“是仙女，一定要来仙女湖”的网上好声音，助力仙女湖文化IP的打造。8月24日至8月30日，邀请江西广播电视台知名女主持人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带货主播”，化身为“爱心仙女”，通过“中国村播大会”现有 IP，全网推介新余“农旅文娱”全业态产品。
文化是旅游的灵魂，旅游是文化的载体。江西新余，因钢设市，却因仙女下凡的传说和仙女湖而为世界所知晓。新余市立足本地优势，大力实施七夕传统文化振兴工程，向全世界讲好“仙女下凡之地 人间爱情之源”的仙女下凡故事。在政府、民间和社会团体的共同打造下，七夕文化逐渐与这个城市真正融为一体，在城市的血脉中汩汩流淌、方兴未艾。新余，也已然成为七夕文化的地标。人们谈起罗密欧与朱丽叶，就会想起意大利的维罗纳；或许有一天，当爱人们想共度七夕，新余也会成为天下有情人的首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