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11月9日电 据法国《欧洲时报》报道,在获取社会资源方面,法国移民及其后代与本地“土著”到底有多大差异?移民身份如何影响他们的社会地位?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法国国家人口研究所(Ined)与法国国家统计及经济研究所(INSEE)于2008年9月至2009年2月期间向21000名18-59岁的移民及其后代、法国“土著”进行了调查(TeO1,第一代“Trajectoires et Origines”调查)。不仅如此,移民二代与其父母相比,社会地位是否上升的问题也是调查关键。
记者专访了负责TeO2调查(正在进行的第二代调查)的社会学家马秋·伊修(Mathieu Ichou),并结合多位TeO1调查研究者的调查报告,总结出法国移民与本地人在求学、就业、婚姻、住房、医疗、社会关系等方面的差异。
抵法时间大不同:南欧最“老”
在18至50岁这个年龄范围,法国“本地”人口比例76%,而没有任何移民血统的“本地”人口则不到70%;移民占比10%(即270万人),而至少拥有一名移民父母的移民后代则达近12%(310万人)。
据伊修介绍,不同原籍国移民的抵法时间段有明显区别。最开始,大部分移民后代的祖籍国是欧洲;后来,移民原籍国更加多样化,例如北非、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有来自东南亚国家。
具体说来,阿尔及利亚裔移民抵法的“战线”拖得较长,90%在1968年至2004年这36年间陆续到达。相比之下,东南亚移民的抵法时间则较集中,半数是在1977年到1985年的短短八年内到达法国。
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移民多在90年代来法(50%在95年后抵达)。相反,南欧(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第一代移民“资格最老”,多数在70年代中期之前就已定居法国。不仅来的年份早、年纪也较小:来自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移民中,70%在17岁之前抵法,其中56%在10岁之前就已到达。相比之下,阿尔及利亚成年移民的比例仍然很高。
伊修特别提到,在一战期间就已经有中国移民了,即使后者占移民整体比例并不高。此外,中国移民的一大特点是年龄相对较轻。
受教育程度两极化,女性更“有文化”
移民教育水平往往呈两极化:近年来的多项研究证实,到法定居的新移民受教育水平在不断提升,具备较好的经济文化基础,持高等教育学位的比率高于当地人。不仅如此,女性移民受教育程度多远高于非移民。不过,此类移民的学位水平并不能如实反映其原籍国的普遍教育水平。与此同时,移民中教育水平偏低的比例也高于本地人口。
伊修认为,移民抵达法国的年龄越轻,他们在学业方面就越可能有所收获。而对移民二代来说,学业情况不理想的最首要原因就是其父母的社会地位。来自东南亚的移民成绩往往优于“本地人”。相比之下,来自土耳其、或者非洲国家移民的学业表现就不尽如人意。原籍国为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突尼斯和土耳其的移民后代中,没有文凭或文凭较低的男性比例几乎是“本地人口”的两倍,且这一群体中,70%移民后代的父亲职业皆为(低水平)工人;移民家庭更倾向于选择职业导向的学徒教育,而不是大学教育(东南亚移民除外)。
值得一提的是,在专业选择上,感到“不公正”的移民后代(14%)远远高于“本地人”(5%)。不过,在所有类别的移民群体中,女性移民后代的平均受教育水平皆高于男性。
一代更比一代强?未必!
法国劳工部下属研究调查统计协调局(DARES)公布的一项研究显示,第一代移民往往不得不“屈就”于一些低于其受教育水平的岗位:在2010年所有持居留证的外国居民中,有半数男性和六成女性来法后所处职位要低于在本国。此外,女性移民“主动”或被动打半工(28%)的比例要远高于“当地人”。换句话说,男性比女性移民就业率高,而且移民在“较低端”职业中比例高、工作条件更苛刻。
那么,他们子女的情况是否有所改善?TeO1的结果显示,虽然来自欧洲国家移民的后代往往能比父母获得更好的社会经济地位,但对非欧洲国家移民的子女来说,事实却远非如此。本地居民和移民后代子女的区别,首先体现在就业上。伊修强调,即便移民后代的学习表现更好,他/她也更有可能因为原籍、肤色、宗教等原因而错失工作/升迁的机会。即便找到工作,就业后的待遇、晋升潜力方面仍然存在不平等现象,整体来说职场机遇更少。
伊修指出,他国研究者的调查显示,移民后代比第一代移民更频繁地抗议歧视现象。这恰恰是因为和父辈相比,他们对平等有着更高的诉求。
住房:华人房东“一枝独秀”
很显然,住房条件是社会地位的直观体现。南欧(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移民中的“房东”比例接近本地群体,而东南亚国家移民的“有房一族”比例甚至更高。例如,在搬出福利房(HLM)、晋身为有房一族的这一比例上,东南亚移民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移民的4.5倍。
在受访移民中,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与马格里布地区的移民群体最常提到“住房歧视”(是其他移民的3.5-4.5倍):他们表示自己与后代曾被房东以“不可信的理由”拒绝租赁房屋。
东南亚移民:法语地位不如“母语”
TeO1调查关注了移民家庭的语言与母语传承、及一代移民的法语水平问题:虽然一部分移民很后悔子女没有学会自己的母语,但在18-50岁的受访者中,二代在成长过程中说多语种的比例(49%)还是要远高于本地人(10%)。
伊修表示语言问题与原籍国紧密相关,特别一些来自前殖民地国家的移民本就说多种语言(包括法语)。相比之下,研究者认为对土耳其以及东南亚移民来说,法语在其家庭中的地位并不如南欧以及前殖民地国家移民。
移民健康状况越来越差?
整体看来,移民的健康状况似乎不如“本地人”:在18至60岁移民受访者中,接近四分之一(22%)对自身健康状况的评价是“普通”、“不良”或“非常不好”,而这一比例在“本地人”中为16%。
在区分性别后,这一差别更明显了:在同一年龄段,男性移民认为健康状况恶化的比例比本地人高出了30%。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一比例在女性移民群体则增至80%。 值得注意的是,整体说来,无论是当地人或移民,女性就诊频率以及放弃治疗比例都高于男性。
目前主要的解释是,失业或无业、收入和受教育程度低等因素导致了移民与当地人对自身健康状况的看法大相径庭。事实上,在同等收入水平下,来自土耳其、马格里布地区和葡萄牙的移民更常声称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另外,在类似的年龄、社会经济特征群体中,在法国都市居住了约三十年的移民群体对健康状况的评价要更糟。当收入越高,移民与类似状况的“本地人”在健康方面评价的差异就会逐渐缩小,而这再次验证了真正的影响因素是社会经济地位。
不过,还应对这些关于健康状况、慢性疾病的评估采取谨慎态度,毕竟它们是基于个人主观判断,而这又牵涉到文化与阶层差异。
身份归属与“单身狗”
不少移民后代表示,既感知到原籍国的文化传统,又同时觉得自己是“十足的法国人”。因此,他们更愿意选择多重文化身份,而不是简单地用一种身份去完全替代另一身份。在有色人种少数族裔(Visible Minority)群体中,感到自己不被视作法国人的情况并不少见。而或许有些矛盾的是,调查研究者认为“身份归属感”与移民及其后代的就业状况、社会阶层并无联系。
在伴侣选择方面,初代移民在移居法国后,寻找跨国伴侣的比例约为40%。事实上,女性移民找到“当地人”的比例(44%)要略高于男性移民(37%)。此外,东南亚移民找到“当地人”伴侣的比例为15%;移民二代配偶的原籍国则更多样化,不过65%二代会选择“本地人”配偶。
有意思的是,在18-50岁的移民后代中,“单身狗”比例皆高于“本地人”,并且他们更常选择的结合方式是婚姻而不是同居。
伊修总结道,从多个角度来看,移民二代能比其父辈更好地融入法国社会,但不对等之处在于,他们获得社会资源的难度仍然比“本地人”高,特别是对于马格里布地区、撒哈拉以南非洲、土耳其的移民后代来说。
以上这些并不出人意料的结论不仅让人思考一点:虽然这并非是它的初衷,但这份调查实际上全方位呈现了移民群体及其后代在住房、健康、就业、身份归属、教育等关键方面,相比于法国“本地人”的整体劣势。然而,移民的多元文化背景所赋予其的优势与别样体验似乎并未有机会被展示出来。再加上,法国类似规模的移民调查并不多,为了促进不同种族的相互理解,更多据悉,目前已经启动的第二代TeO2调查会将调查范围扩至移民第三代,或将能展现更丰富、更多层次的移民生活。(靖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