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校长巴科,和他的妻子一起感染了新冠病毒。这两天被曝出感染病毒的,还有被称为“病毒猎手”的享有盛誉的传染病学家伊恩·利普金教授。
截至本文写作的北京时间3月26日上午,美国累计确诊数已超过6.8万,连续三天确诊量过万。数据大体反映了疫情形势的严峻,但正如我们在前面文章中所说,这只是局部反映,因为数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检测能力。
事实上,名人、大人物的确诊,本身比数据更有说服力。
一般而言,这些人有教养的和得体的生活方式,会让他们更少出现亲密扎堆的情况——比如他们较少可能去挤公交、地铁以及在拥挤的地方排队或用餐,也较少出现在一般公共场合,感染的几率会比普通人小得多。
“病毒猎手”伊恩·利普金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种病毒在全美各地都有”
巴科、利普金这样的高阶层人士感染,某种程度上表明了感染的高比例。尤其是利普金教授这种社会里最具有防范意识的人也“中招”,更应该引起重视。
而巴科校长则称,自己夫妻俩自从3月14日起就开始在家工作,不确定是如何感染病毒。这说明,流行病学调查在美国是做得非常不到位的,今天甚至已经无法补上漏洞。这意味着,很多感染者还在社交场合活动,并且无法找出来。
美国的死亡人数今天已经破千,但病死率只有1.4%左右。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可信。
一方面,这和检测基数直接相关。25日,特朗普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美国8天做的检测比韩国8周做的还多,检测了30多万人,“所以真的很棒”。韩媒指出了美国数据的前后矛盾,但其实这不是核心。
当地时间3月25日中午,特朗普发推称在过去8天内,美国检测的数量已经超过了韩国
第一,韩国才5000多万人,美国是3.3亿人,这就像说美国的GDP比摩纳哥要多一样;
第二,韩国的检测针对性很强,主要跟天地教会有关,同时还配合严谨的流行病学调查,可以说是很少跑冒滴漏的。而美国,检测的随机性要大得多。在这里多说一句,美国现在的情况跟中国当时大不一样,中国基本把疫情围困在湖北,而美国是蔓延全国,防控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方面,可能前期有许多死亡病例没有检测,未计入其中——很早就有分析认为在美国重视疫情之前,许多流感病亡者其实是死于新冠肺炎,在医学上也有从流感死者尸体上检出新冠病毒的证据。
总之,美国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认为大致上已经可以得出判断,美国将成为这次全球大流行中实际上(因为数据有很多漏洞)灾情最深重的国家。
3月21日,美国达拉斯市新设两处“得来速”式新冠病毒检测站,为车上人员提供免下车检测服务。图为工作人员在“得来速”式新冠病毒检测站忙碌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在上一篇文章(《美国沦陷,傲慢的代价太惨重》)中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不再重复。现在的问题是,特朗普政府将会怎么做?
从言行上看,事情刚开了个头,他已经开始丧失耐心。确诊病例正处于爆发期,而特朗普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解封”,这两天他一再表示希望在4月12日复活节之前让社会重新开放。如果真的这么做,后果会怎样,可以预料。
一是,死亡人数将让我们吓得眼珠子掉出来;二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恢复经济活动,因为社会会迅速崩溃。
这位美国历史上年纪最大的当选总统,究竟在想什么,难以猜测。但有一点,是可以进行逻辑解释的,那就是,在他看来,经济大于人命。
经济和失业
共和党的背后,是美国的也是全球的最大的资本家们——认清楚这一点很重要,这有助于我们理解特朗普“解封”的急切。
总统在从钻石公主号开始讨论的疫情发展期,他的表现基本都基于几个重要因素的考虑:数据、选情、股市、经济。这几个因素相互联系,支配着总统的言行。
归根到底的意思,就是要考虑资本的感受。
资本是什么?马克思的回答是最权威的,但很多人无法理解。那么,用在全球拥有巨大声誉的活着的美国马克思主义学者大卫·哈维的观点来表述,资本是“运动中的价值”。
资本是不能停止运动的,一旦停止,价值消失,就意味着资本的死亡。资本死亡的表现,就是把牛奶倒到阴沟里去——大萧条的标志性意象。
3月23日,美国纽约第五大道上行人稀少
新冠病毒是人类社会的共同敌人,但不得不指出,就像它用特殊的方式攻破细胞壁一样,它也能用特殊的方式攻破社会运行机制。资本最害怕停滞,而新冠病毒的特性就是让一切社会活动停滞。社会疏离,意味着失业,失业,意味着不再有劳动,而劳动产生价值,没有价值,也就没有价格。而价格,是资本主义社会运行机制的神经中枢,价格丢失就意味着脑死亡。
决策者不容易,他们面临的选择是,让社会脑死亡,还是让个体病死。按照美国学者用模型进行的预测,在采取措施的基础上,疫情得到控制最快也要到五六月份——个人认为偏乐观了——距今还有两三个月。
资本等不起。
所以必然会有一种声音在这样的社会里出现:一些没有太大价值的人,就让他死吧。这种言论我们已经从欧洲听到好几次了,病毒主要杀死老年人——他们有很多基础疾病,而老年人对社会经济的贡献力已经有限,或者几近于无,甚至还是对社会保障系统的拖累,那就别管他们了,在医疗资源事实有限的情况下优先救治年轻人。
美国华盛顿州柯克兰市生命护理中心,一位老人离世7小时后,家属仍接到护理中心工作人员的电话,电话里称其母亲体温正常,一切都好。由于去世原因不详,其家属请求检测老人是否感染了新冠病毒
这在中国人看来真的无法理解。老人、女性、儿童,在危难面前都应该优先获得照顾,因为她们体能较弱,没有外界的协助很难挺过去。
然而在西方社会,这一次明白地告诉我们,这是可能发生的。
不是说只有政府、精英会这样思考,而是说这是一种潜在共识,比如意大利就有很多老人明知感染但自愿不治疗,导致未及确诊就死在家中。这是不是一种自我牺牲精神,伟大不伟大?
是的,也伟大。
还有意大利的神职人员,也让我们看到了关键时刻信仰真的有力量。他们甚至深入ICU病房,给临终者做祷告,从而染病而逝,至今意大利神职人员已有50多人死亡。
看到意大利老人感染后死在家中——据说在这个老龄化社会,新冠肺炎感染的老人家居死亡的比例超过75%,看到意大利神职人员殉职,我们心里也十分感动。
但是,是自愿选择,还是公共权力提倡,这是天壤之别,前者人性光辉,而后者没有人性。
据意大利媒体报道显示,在此次新冠病毒疫情中死亡的意大利神职人员已经超过了50人,其中仅意大利北部的一个教区就有20人死亡。图为近期病逝的一批意大利神职人员(图源:意大利媒体《Avvenire》)
“国家经济比老年人生命更重要”。
老年人会照顾好自己,不要牺牲国家经济。
“特朗普说这个病病死率还挺低的,这真的值得整个国家停摆吗?”
以上的话,出自美国德克萨斯州副州长丹·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先生所信任的特朗普总统,在23日的疫情吹风会中暗示,如果美国经济状况恶化,会导致“比新冠病毒更多的死亡人数”。
他还说,如果都听医生的,那么他们会建议把整个世界关掉。
当地时间3月23日晚,美国得克萨斯州副州长丹·帕特里克(Dan Patrick)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年长者会为年轻人做出牺牲,以拯救美国经济
一边在治疗,一边想要快点放弃治疗,这就是美国当下的政治心态,而这里面是党派斗争在起作用。
“言论自由”的社会,副州长这样说话只是代表个人,没有问题。在中国,谁要是这样说,早已淹死在愤怒的唾沫之中。
这就是“国情和文化”。
国情和文化
“国情和文化”,最近真是一个火热的词组。
以前,当面临现实的困难,想讲讲“国情和文化”的时候,在舆论层面基本上就是“找死”。“你和他说困难,他和你说国情。”这个表述大家都特别熟悉。
闲话不表。
“中国病毒”,特朗普老先生说,以后“不再就此大做文章”。
“武汉病毒”又来了,蓬佩奥在25日的G7外长视频会议上,希望这个说法获得西方主流国家认同,写入联合声明,但据CNN报道,这一提议被“明确拒绝”。
3月25日,CNN报道称蓬佩奥在会上试图推动将“武汉病毒”( "Wuhan virus")一词纳入与其他G7成员国的联合声明当中,但被其他国家明确拒绝,最终因产生分歧七国集团在会后发表了各自单独声明
病毒的类型、特性和命名,都是科学问题,但我们发现,在美国政客看来,政治问题显然更加重要。
这个病毒,起源于哪里,也是科学问题,目前还没有答案。我们认为中国应该倾注研究力量找出从动物到人的“0号病患”,不管是起源于哪里,都有个科学交代。但它的意义仅仅在于科学需求,而与政治需要和医学救治无关。
为什么特朗普、蓬佩奥总是要拿这个对减少本国伤亡毫无意义的事情来大做文章呢?他们都是现代社会里成长起来的精英,不可能理解不了病毒起源与积极应对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也不可能理解不了病毒起源于兹,不代表这个地方在道德上值得责备。
那么,为什么他们还是一直紧追不放,孜孜以求?
唯一的理解,就是政治,就是选举。
而这一理解如果可以获得认同,接下来的推论就是,这是把全球安全问题玩弄于本国的官僚主义指掌之中。
当地时间3月24日,纽约州州长安德鲁·科莫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言称:“当我需要3万台呼吸机的时候,400台有什么用?就因为送了400台,你(联邦紧急事务管理署)来在这26000名要死的人里选吧。”(视频截图自:观察者网)
同天,特朗普接受福克斯新闻专访,回应称:“这不能怪我们,科莫州长应该自己买呼吸机。”
但糟糕的是,流行病问题,不同于普通的国际政治问题。
一般的国际政治问题大可以通过巧妙的手段,把责任转嫁出去,把情绪往某个方向引导,把国内问题转化为国际矛盾,确保自身安然无恙。
但病毒当前,惯常的操作不起作用。
就像,你家的水龙头坏了,出水很少,于是责怪邻居用水量太大,挤占了水压,逻辑上可以建立联系,问题是你还是得洗澡啊、做饭啊,光抱怨不修理,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蓬佩奥的提议在G7没有获得预期的回应?
第一,人家不觉得你是领导者了。
第二,就是前面说的,怪邻居用水太多,不会让你的用水量增加。
全世界——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分裂、决斗,而是共同应对。在这样一个基本共识之下,有两种框架,一种叫人类命运共同体,一种叫美国第一。
选择哪一个,傻瓜都能看得出来。
3月23日,美国纽约时报广场,大屏幕上播放着防控新冠肺炎的知识
最后,我们再用一点时间讨论“国情和文化”。
我们从不怀疑民主和自由的价值,这是一再强调的。
中国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国家,马克思主义的追求之一,就是最大限度的民主和自由。
“社会主义”,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首先是怎么定义社会。“互爱的人们的自由联合”,这里面包含了一切。通往理想的道路曲折幽回,但理想不灭非常重要。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的忠实支持者,经常有人问我“什么是社会主义”。
这个问题从学理上很难回答,因为回答了对方也是一头雾水,但从实践上是可以回答的。
我还记得美国卡特琳娜飓风过后,一周年纪念日,美国一位脱口秀主持人是这样说的:“今天是卡特琳娜飓风一周年,也是布什总统发现这个飓风的半周年纪念日。”
2005年8月,飓风卡特琳娜在美国登陆,造成新奥尔良市近八成地方遭洪水淹没
在中国,是另一番景象。一贯以来的东部支援西部;一贯以来的财政资源向西部倾斜;过去数年来,大笔预算支持西部脱贫,全面小康,消灭绝对贫困;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前期虽有延宕,必须严厉问责,但后期不计成本,举国援鄂,多少医护人员、志愿者、新闻记者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国家也不计成本,倾力而为。
在大灾大难面前,中国人常常会说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你不会听到西方人这么说的,因为对“代价”的理解差异太大。
这就是社会主义。
注意,这不是唱衰美国,只是价值观的不同。在中国人看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道主义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用别人的倒霉来反衬自己的正确。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所以在此前分析疫情的时候我就说过,对于边境问题,我们只会采取对等措施,不会在此基础上加码。
不是我了解中国政府,而是我了解中国人。
美国会怎样
当今世界,是一个国际交融的世界。
这种情况下,国家治理的根本问题在哪里?在我看来,就是政治利益必须始终和人民利益保持一致。
面对疫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做到了这一点。
中国也不行,疫情初发之时,官僚主义在地方发作,一些真实的声音被压制,发出真实声音的人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从而让疫情被延宕,造成原本可以很大程度避免的后果。这是事实——李文亮的训诫令被撤销,就是从国家意志层面给出的基本结论,相当于承认了这一事实。
3月23日,美国首都华盛顿,警察在潮汐湖樱花观赏区域外设置警戒线,封锁了通往观赏区的道路,防止人群聚集
人与人,不比烂;国与国,更是如此。所以我们更要冷静对待当前的事实。
多数国家都在冷静思考,除了美国。
现在基本没有其它国家会把疫情政治化了,因为已经认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中国的“四早方案”,以及封城、建设战时医院、社区出入控制等等配套措施,早期受到无原则的指责,现在也基本上在世界范围内逐步推广了。
因为,掉以轻心,吃亏的是自己。西班牙的尸体,已经烧不过来了。
美国政府现在要用严厉措施控制疫情蔓延,其实已经非常艰难,比中国一二月份的时候要难得多。
因为,中国是局部爆发,然后迅速听从医学权威的建议,封锁城市和省份,基本上把病毒困死在武汉、湖北。而美国,现在是举国蔓延,封城对它来说,边际效用已经递减为零,但又不得不限制社会活动。
美国伊利诺伊州州长普里茨克20日宣布“居家令”,要求本州1200多万民众尽量居家,以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这一行政令于21日生效,持续至4月7日。图为3月23日在美国伊利诺伊州拍摄的芝加哥大街上人流稀少
正是因为美国和中国不同,不像中国把病毒围困在一隅,所以它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指望收获像中国这样的效果了。
解封,就是一个考虑。政治思量是一方面,无力感也是很客观的。
如果复活节解封,完全恢复社会经济活动,结果会怎样?
第一,新冠病毒将在美国带来数以十万计的死亡;
第二,美国医疗系统彻底瘫痪;
第三,全世界在物资和人力上救援美国;
第四,美国的领导者威信彻底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