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副總統彭斯(右)與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
库尔德人的话题,最近再次成为世界的热点。
事件的缘由是美国宣布从库尔德控制的叙利亚北部撤军,特朗普默许土耳其进入叙利亚领土,开辟30公里的安全带,以安置叙利亚滞留在土耳其的难民。
此举等于把库尔德人控制区拱手相让给土耳其,而库尔德人过去八年追随美国、好不容易占领的地盘如今不保。
叙利亚库尔德人被美国无情抛弃,再一次凸显其悲剧命运。
情急之下,库尔德人扬言,万不得已他们只能释放手中控制的1万多名“伊斯兰国”(ISIS)囚犯。
舆论担心,将这伙人“放虎归山”,不仅会让“伊斯兰国”势力卷土重来,甚至掀起新一轮恐怖主义浪潮也未可知。
▲土耳其的炮火令敘利亞北部遭受重創
美国总统和议长围绕从叙利亚撤军问题的会谈不欢而散。美国国会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谴责特朗普撤军的决议,共和党也有129名议员投了赞成票。
特朗普的高尔夫球友、参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格雷厄姆也出来谴责特朗普,“如果将来‘伊斯兰国’再次崛起,总统手中一定沾着鲜血”。
特朗普为此回应道:“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司法上”。特朗普指责佩洛西是“三流政客”,而佩洛西不甘弱势,指骂特朗普“一看其行为,就知道是情绪崩溃”。
特朗普则反唇相讥,“紧张兮兮的佩洛西才是精神错乱式的情绪崩溃”。
▲美国總統特朗普與眾議院議長佩洛西互相指摘
其实,最感崩溃的还是叙利亚库尔德人。
库族命运多舛,并没有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解体而独立建国。
库尔德人与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一起,并列为中东四大民族,分布于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和土耳其四国,人口在3000万左右,形成了长约一千平方公里、宽约400公里的“库尔德斯坦弧形带”。
土耳其南部是库尔德人最大聚居区,人口达1800万。
自1923年建立土耳其共和国以来,土耳其明文规定,只有非穆斯林人属于少数民族。
库尔德人一直被视为“山地土耳其人”,属于阿拉伯人的一个分支,并开始大力推行同化政策。
自1984年开始,库尔德工人党在土国内开展武装斗争,4万多人因此丧生,土耳其政府干脆把库尔德工人党视为“恐怖主义”组织,一部分被迫流亡到伊拉克。
叙利亚自1963年复兴社会党上台以后,连库尔德人的服饰、文化、语言、学校都被禁止。
叙利亚还通过没收库尔德人土地的方式,迫使其离开家园、散居到全国各地。
伊拉克的库尔德人在海湾战争结束后,获得了自治地位,并控制了大量的石油资源,地位有所改善。
而伊朗由于执行民族多元化政策,对库尔德人既不鼓励,也不打击,算是生存环境较好的一支。
2011年中东動蕩,中东政治力量面临重组,在大国博弈的夹缝之中,库尔德人觉得政治机会降临。
叙利亚库尔德人首先加入到推翻巴沙尔的行动之中。但库尔德人与叙利亚其他反对派在许多问题上存在矛盾,后来他们与反政府干脆保持距离,直到反对派打到自家控制的领地,库尔德人才奋起还击。
库尔德人借机扩大了地盘,虽然人口只占叙利亚人口的10%,但却控制了叙利亚四分之一的领土。
由于库尔德人骁勇善战,在打击伊斯兰国方面一直是美国倚重的力量。
▲敘北庫族關押ISIS武裝分子的營地
2016年叙利亚库尔德人自行宣布建立具有自治性质的库尔德联邦,并得到俄罗斯的鼎力支持。
但由于叙利亚的库尔德人与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土当年在镇压库尔德工人党期间,一批人逃到伊拉克。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这些人又来到叙利亚,自诩为土耳其工人党叙利亚分部。
库尔德的迅速崛起引起土耳其的忌惮。
土政府担心,一旦叙利亚库族坐大成势,必将大大刺激土耳其库尔德人,这种倒灌效应是土耳其必须严加防范的,对叙的库尔德人也是必欲除之而后快。
土耳其以打击恐怖主义为名,分别于2016年、2018年对叙展开了代号为“幼发拉底之盾”、“橄榄枝”等军事打击。而此次“和平之泉”行动则是特朗普与埃尔多安达成的最新一桩交易。
为了改善美土关系,同时实现从叙利亚撤军的愿望,特朗普借刀杀人,放手让土耳其收拾残局。
埃尔多安心领神会,大兵压进,库尔德人只能落荒而逃。
但土耳其的做法完全超出了美国社会的承受力,引起美国政坛的强烈反弹。
这不仅让美国背上了抛弃朋友的骂名,在盟国间产生进一步信任危机,更重要的是,库尔德人转而寻求叙政府和俄罗斯的帮助以求自保,让美国的敌人受益。
这再次激起了特朗普“忠诚”于普京的质疑。
美国非常清楚,在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离不开库尔德人。
但库尔德问题又是土耳其的政治禁忌,作为北约的成员国,美国不得不有所顾忌。
所以,美与库族人的伙伴关系随着“伊斯兰国”被打散而变得越来越微妙。库尔德人随时成为弃子也在情理之中。
与俄罗斯收回克里米亚遭到西方一致谴责和制裁相比, 在土入侵问题上,西方国家的立场明显偏软。只有美国出台了不痛不痒的制裁措施。
土耳其提出在土叙边界开辟安全带,就地安置叙利亚难民,从而建立两国库尔德人的隔离带,可以有效阻遏库尔德人连成一体。
对于欧洲来说,毕竟土耳其滞留着350万叙利亚难民。如果土耳其把这些人赶往欧洲,无疑是一场灾难。
欧洲已经被难民问题折腾得四分五裂,现在再掀起一轮难民潮,等于是压死欧洲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理会也只发表一纸主席声明,仅“对土耳其可能酿成人道主义危机表示关注”。
库尔德人折腾八年之后又回到原点。
他们在投靠叙利亚政府之后,能不能取得自治地位,取决于叙利亚各方力量的博弈,但库尔德手中的筹码无疑会越来越少。
库尔德人有一句古老的谚语:“除了大山之外,库尔德人没有朋友”。
的确,库尔德人再一次走投无路,成了中东孤儿。独立建国的目标越来越遥远,争取有限自治的现实目标又遭到土耳其的挤压。
这几年来,叙利亚库尔德人努力追求自治,旨在推进叙利亚的联邦制。
在“叙利亚之友”的国际会议上,俄罗斯对库尔德人一直予以支持,但因叙利亚其他反对派持反对立场,加上土耳其的坚决抵制,使得叙利亚库尔德人无法实质性参与叙利亚的政治和解进程。
2017年伊拉克库尔德人的公投结果已被冻结,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如今又被迫逃离家园,“库尔德人之春”迅速演变成了“库尔德人之冬”。
10月17日,匆匆赶来土耳其的美国副总统彭斯、国务卿蓬佩奥与埃尔多安会面,与其说是调停,倒不如说是默认这次军事行动,同时给土耳其画上红线,促其适可而止。
土答应停火五天,给库族人的撤离留足时间,但有着重振奥斯曼帝国雄心的埃尔多安总统是不是就此打住,现在还存在巨大未知数。
舆论认为,停火协议有两个致命缺陷:一是关于“安全区”的定义没有共识,可能在落实过程中节外生枝;二是没有任何监督机制。
想当年,伊朗巴列维王朝恨不得与美国穿一条裤子,但政治伊斯兰势力的崛起让美国心存忌惮,特别是伊朗回归政教合一制度,美伊两国彻底分道扬镳。
而埃尔多安的“去世俗化”进程也引起西方国家的警觉。
展望未来,美土关系并不乐观。特朗普写信警告埃尔多安“不要逞能,不要当傻瓜”。但埃尔多安把这封信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特朗普給埃爾多安的信件
俄罗斯抓住美土关系恶化之机,迅速改善了俄土关系。
从俄罗斯接纳叙库尔德人就可以看出,俄罗斯不想放弃库尔德这个抓手,对土进行有效的牵制。
据报道,在22日停火日的最后一天,埃尔多安总统将与普京在索契会晤。外长恰武什奥卢透露,土方计划同俄叙讨论叙北重镇曼比季等“安全区”的未来。
总之,通过撤军行动,特朗普实现了不想陷入中东战争的愿望,但同时宣告了赶走巴沙尔的目标变得不可能,经过这场战争,有中东 “幼狮”之称的巴沙尔有可能成为“雄狮”。
而土耳其同意暂停攻占叙北,也是给美国一点面子,并实现了初步目标。
但库尔德人毕竟是土耳其的心腹大患,在这个问题上不太可能有妥协余地。
10月18日,土外交部长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在规定时间内,库尔德人不离开安全区,土耳其将再次发动进攻。
奥斯曼帝国曾经统治阿拉伯世界数百年之久,这个阴影始终挥之不去,这就决定了在未来中东政治格局的演变中,土耳其人、波斯人、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之间必须形成一个微妙的政治平衡,否则中东永无宁日。
需要指出的是,土耳其在打击库尔德工人党所谓分裂和恐怖势力方面毫不手软。
既然土如此忌惮分裂,那么在对华关系问题上,也希望能将心比心,不要再为新疆分裂和恐怖主义势力提供任何庇护的场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