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太尼对中国人而言比较陌生，在美国却是广为人知的社会问题。芬太尼是一种强效麻醉性镇痛药，其镇痛效果约为吗啡的 80 倍。但同时，它又是继传统毒品、合成毒品之后的第三代毒品——“实验室毒品”中的重要成分。2017年3月，中国宣布将卡芬太尼列为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品种。
在美国，滥用处方和非法鸦片类药物，以及吸食过量造成死亡人数飙升，已达疫情水平，这场危机被称为“鸦片危机”（或“阿片危机”），也有人称之为当代美国的“鸦片战争”。以合成类鸦片为罪魁祸首的过量药物滥用，成为 50 岁以下美国人的主要死亡原因之一。
11年前，就有一位华裔因为这类药品被称为北美大毒枭，他就是墨西哥最大的毒贩古兹曼的交易伙伴——华裔医药巨头叶真理！
我们先从墨西哥警方对他府邸的搜查开始讲起。
01
搜查现场当场缴获两亿美元现金
当年的搜查曾轰动整个北美。
镜头拉回到2007年3月15日的墨西哥城，警方经过四个月的跟踪，闯入离总统府不远的谢拉马德雷街515号——医药巨头叶真理的豪宅。
进入别墅，到处堆满百元美金，圆鼓鼓的皮箱，合不上门的柜子，隐蔽的墙壁里，目光所及都是现金。更衣室镜子后面的一个密室内，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屋子钞票。
警方加班到半夜才把查获的金钱金额数清楚：2.05亿美元、20万欧元和1800万墨西哥比索。缴获的现金重达4500磅，警方不得不出动一部大货车，在25辆警车护送下，把巨款载往警察总部。
除了现金之外，依山傍水的顶级府邸里还被警方搜出了一头白虎、28辆豪华轿车、7把高性能枪支和制毒设备。
特大消息不胫而走，墨西哥搜得史上金额最高的贩毒赃款。墨西哥上一年缉毒反洗钱缴获的款项只有这个数目的五分之一。当地电视台争相转播美金堆积如山的镜头。画面震撼，墨西哥民众对此目瞪口呆。
一个人做什么才可能有这么多现钞，还会选择把钱放在家里当成墙壁使用？墨西哥警方的最大怀疑是——与毒品有关。如果罪名属实，那么这些现钞将是迄今为止历史上缴获的最大一笔毒资。
年轻时的叶真理。资料图
2016年，叶真理被引渡回墨西哥。资料图
墨西哥警方从叶真理家中搜出的现金。资料图
02
东窗事发
叶真理逃亡美国
东窗事发后，叶真理的妻子、小舅子等多位家人沦为阶下囚，他本人不知所踪。墨西哥总检察院随即向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
叶真理究竟去了哪儿？是不是提前听到风声后已经溜之大吉？谜底很快揭晓。原来他当天真的并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而是正在他最喜欢的地方美国拉斯维加斯豪赌。
很爱赌博的叶真理是拉斯维加斯的常客和豪客。他他出手阔绰，经常光顾拉斯维加斯赌场。在他最爱玩的百家乐赌博中，他往往每次下注就是15万美元，根据拉斯维加斯中间人的证词，从1997年到2006年，叶在赌场里一共输掉4100万美元。为此，他经常光顾的一家赌场甚至送给他一辆劳斯莱斯汽车以示奖励。
在被美国警方抓获后，叶真理聘请纽约著名的华人律师叶宁为自己辩护。律师首先致函墨驻美大使馆，要求给他的当事人“特殊待遇”，并表示将公开起诉墨西哥执政党国家行动党。信中说：“小心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才符合各方的最佳利益。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当时，时年44岁的叶真理在律所还曾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在接受美联社记者采访时，他讲话缓慢，态度和蔼，衣着整齐，并没有一丝黑道大佬的样子。他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生平、家中巨额美钞的来龙去脉、与墨西哥官方神秘人物的接触以及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威胁。
“我确实是个有钱人，是不是开着跑车，带着夫人和家人朋友四处游玩。”，但是针对墨西哥对其别墅中藏的钱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毒资”的指控，叶真向美联社记者理鸣冤叫屈，他表示，他从来没有贩卖过违禁药物，甚至都没见过冰毒是个什么样，他的所有收入全部来自于正常的化学原料和药品的进出口贸易。
“虽然以前做过伪麻黄碱业务，但自从2004年墨西哥当局禁止再进口后，我旗下公司已经完全停止了再从国外向墨西哥进口伪麻黄碱”。
“我在墨西哥的所有银行账户，以及在中国香港和美国的账户，都被冻结了。”叶真理说，“我不愿意就这样活着，我希望尽早澄清事实。如果禁毒机构能帮我申请的话，我愿意与联邦调查局或中央情报局合作，我很乐意把事件真相告诉他们。我不明白墨西哥政客为什么让我帮忙藏钱。”
03
上海小伙如何成为墨西哥巨富
那叶真理到底是如何积累起这么巨额财富的呢？故事还要从头说起。
46岁的叶真理，出生在上海，关于他之前的身世，披露甚少。一种说法是，他1990年由中国的一家制药公司派驻墨西哥，另一种说法是他那一年移了民，但无论如何，他留在了墨西哥，在那里结了婚，并于2002年改变国籍，成了墨西哥华裔。
根据叶真理自己的说法，他最初在墨西哥从事纺织、服装、鞋类等进口贸易，后因倒卖被墨西哥海关查没的物品而发了财。但这样的说法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
到墨西哥后，叶真理的业务做的并不顺利，但不甘平淡的他不停地折腾，他先后做过外贸服装、倒卖商品，又经历货物被海关没收。在多次失败后，他发现了墨西哥泛滥的毒品业务，面对高利润诱惑，也和他制药公司业务员的背景相符合，叶真理决定投身冰毒原料贸易。
1995年，叶真理的独门生意越发红火，1997年，他成立了墨西哥联合医药有限公司。
为何偏偏选中冰毒原料？作为一种新型毒品，冰毒不同于鸦片、大麻等传统毒品，冰毒可以通过化学方式，利用伪麻黄碱加以制造。
举例来说，感冒药复方新康泰克每粒含有盐酸伪麻黄碱90毫克，理论上10盒感冒药，可以制造3克以上的冰毒，而3克冰毒的价格，可比10盒感冒药高多了。冰毒要是能从墨西哥卖到纽约，那更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从2004年开始，墨西哥政府开始对伪麻黄碱进行控制。当年美国缉毒署获悉叶真理把32吨伪麻黄碱运进美国，随后又贴上假商标运往墨西哥。
2006年12月，墨当局在南部港口发现了一个装满一桶桶伪麻黄碱的集装箱，总计19吨。这些化学品由一艘悬挂英国旗帜的轮船运输，从上海启程前往香港，途经美国长滩，最终目的地是墨西哥卡德纳斯港。墨西哥当局顺藤摸瓜，找到了位于墨西哥城西约70公里的托卢卡市，由叶真理注册的墨西哥联合医药有限公司所有。
叶真理的工厂实际上是一所毒品实验室，打着制造感冒药的幌子，进口含有伪麻黄碱的原料和成品药。作为贩毒集团加工毒品的基地，工厂提供给毒贩的原料足以生产41吨冰毒——1.85亿人次的剂量。
墨西哥警方数据显示，仅2005到2006年，叶真理就从中国进口了96吨原料，全部制成伪麻黄碱。要是这些毒品都能高价卖到美国，等于叶真理每天进账1400万美元。2007年，他被调查的时候，公司里还有9.8吨伪麻黄碱化学品存货。
聪明过人的叶真理，深知“外来户”如果直接制毒，大量贩卖，一定会被黑白两道吃得渣都不剩。所以很长时间里，他都只输入国外原料，在墨西哥转卖，自己很少参与毒品制造、售卖。他最大的客户，就是当今世界上势力最大的毒枭——正在纽约受审的古兹曼。
出事前，叶真理在墨国上流社会如鱼得水，2002年，墨西哥总统还亲自参加了他的入籍仪式。除了开公司，叶真理还投资媒体，做过墨西哥荣誉参议员。
墨西哥目前30％的可耕地都已沦为贩毒集团的势力范围，他们武器精良，人员众多。某些政府核心部门甚至会被毒贩子安插“卧底”，政府官员们为贩毒集团提供庇护，帮助其周转资金。而“碍事”的人被“做掉”更是家常便饭。过去7年里，墨西哥全国共有1.5万人死于有组织犯罪。
叶真理从亚洲国家的各个公司进口“原料化学品”，在墨西哥的“毒品实验室”里加工，将伪麻黄碱制造成冰毒后在美国市场出售。而以伪麻黄素为主的化学品在上海和香港装船，运抵美国长滩，然后转运墨西哥。途经美国的原因是这条路线对毒贩来说更省钱，由于美国与亚洲国家之间货物流动量大，也更难被察觉。
根据墨西哥警方的说法，叶真理的制药公司在2005年和2006年从中国进口了总计96吨的化学药品，报关时声称这些化学药品将全部用来制造感冒药，然而最终这些药品都被加工成了伪麻黄碱，并卖给了当地的毒贩子。美国方面则称，叶真理提供给毒贩子的原料足以生产41吨冰毒，至少是1.85亿次的剂量。
叶真理进口化学药品的价格每公斤不到49美元，但经加工转手后的价格则每公斤高达2400至3000美元，根据美国缉毒官员对叶真理的工厂可能已加工出的冰毒的估计，他每天都能借此赚取1400万美元。
04
“要么合作，要么去死！”
被捕后，叶真理爆出猛料。
“自从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后，一切都变了。”叶真理称家中的钱是自己被迫替人藏的。“家中搜到的两亿多美元现金中，有1.5亿美元是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隆去年竞选时非法得来的，自己只是代为保管。”
对于细节，叶真理说得有鼻子有眼。他称，2005年夏天，墨西哥的高官把一个个装满美钞的帆布袋送到他家，每个口袋里有500万美元，这样的送钱行动有十几次之多。现任劳动部长阿拉尔孔在送钱时说：“你给政府效力的时刻到了。”官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么合作，要么去死！”8月，官员甚至带了4个装有携带型防空导弹的箱子，想放在他家，被他拒绝。
“要么合作，要么去死！”迅速成为墨国民间流行语，从总统到部长无不受到民众强烈质疑，莫非真是政客嫁祸于人？
“这家伙试图敲诈墨西哥政府！”墨西哥总检察长莫拉麦迪就此事在采访中表示，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他还说，叶真理在墨西哥建立大型工厂，为毒贩加工毒品。美国市场上八成冰毒都来自墨西哥，“很明显，这位华商参与了伪麻黄碱的非法进口活动，这笔巨额现金就源自于此。”
总检察长透露，2005年12月当局展开调查，叶真理因此才逃到美国。叶反唇相讥：“船上19吨伪麻黄碱用于生产抗感冒药，墨当局篡改了这些化学药品的实验室分析报告。”
“经过调查，我们可以很坦然地说，这些钱和我们的党没有任何关系。”墨西哥《宇宙报》援引执政党一位高官的话称，“我们不欠这家伙什么。我们的党绝对没有欠下上亿美元的超级债务。”
墨官员甚至怀疑，叶真理极有可能是美国的间谍。他的过去一直是个谜，可能一直受到美国的“特殊保护”。身为美国赌城常客，却拿不出美国海关入境许可。叶真理与美国之间的“神秘关系”，让墨西哥政府的搜捕行动一拖再拖。
外界批评，墨官员说法自相矛盾。如果叶每年往美国贩卖大量毒品，那就是在侵犯美国的国家利益，如果又能同时替美国效力。
同年7月23日，叶真理在美国马里兰州被捕。“涉及到发生在墨国的事，只有美国能提供最周全的法律程序，确保人身安全。”叶真理的律师表示，根据他与美国缉毒局达成的协议，叶真理将向美国自首，条件是保证叶真理在美国受审，而不被遣返回墨。
7月31日，调查叶案的两名墨西哥联邦探员神秘死亡。和叶案有关的9人先后在墨入狱，被控贩毒、有组织犯罪和洗钱。
05
东方毒枭仍在等待审判
美国警方当然不会轻信叶真理。警察找来一堆照片，让他从这一堆照片中找出谁是墨西哥的劳动部长，结果叶真理却多次选错。警方让叶回答导弹箱子等细节，来来回回地问，叶真理的回答露出的马脚越来越多。
美国决定在本国起诉。无奈的是，本来要传唤到法院作证的证物和证人，要么突然消失，要么不愿出庭作证。
2009年6月，美国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起诉。8月，美方决定撤回所有指控。很快，一场引渡与反引渡的好戏全面打响。
2011年，美方终于同意将叶真理引渡到墨西哥。美国检察官称，叶真理所犯的罪行大部分发生在墨西哥境内，而且案件需要的人证物证大部分也都在墨西哥。
对此，叶真理的律师以表声明给予反对，“所谓叶真理贩毒制毒案纯属一起荒诞不经的假案，是以腐败著称的墨西哥政府使用伪证罗织起来的一场国际大骗局。我们可以看到，由墨西哥政府一手策划的叶真理贩毒案，除了造假和伪证以外，没有任何一种证据经得起推敲的。墨西哥政府实际上根本找不出一毫克的毒品出来。”叶真理的律师叶宁发布声明称：“我们律师团队将选择在合适的时机，向美国联邦法院及区域性和国际性人权法庭对墨西哥政府提起控告，以希望正义得以声张”。
虽然叶真理的律师一直设法推迟遣返时间，并就引渡多次提出上诉，但2016年10月，美国遣返叶真理。他被送到墨西哥整个国家安全级别最高的监狱——高原联邦监狱等待司法审判。
有意思的是，民调显示：众多墨西哥民众有些相信叶真理遭官员陷害，有些压根不相信任何一方。现在的墨西哥各地，也经常会看到汽车保险杠上的贴纸“我相信中国佬”。
很快，三年过去了，对叶真理的审判依旧遥遥无期。这位东方毒枭的墨西哥传奇还没有画上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