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概股再度迎来“监管冲击波”。
近日，美国众议院表决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要求外国发行人连续三年不能满足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对会计师事务所检查要求的，禁止其证券在美国交易，并对外国公司提出额外披露要求。该议案已于今年5月在美国参议院获得通过。
中国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就此答记者问时表示，坚决反对这种将证券监管政治化的做法。以这些规定强制中国公司从美国证券市场退市，将对美国投资者利益乃至全球投资者利益造成严重损害。
而接受第一财经采访的多位有中概股持仓的基金经理和交易员普遍表示，对中概股的相关担忧在今年5月纳斯达克收紧上市规则时就已消化，中国证监会也将就审计底稿问题与美方沟通，加之三年过渡期很长，其间或产生诸多变化。此外，香港“二次上市”门槛放宽，为中概股回归提供了途径。
尽管如此，打铁仍需自身硬，经历了“瑞幸事件”，优质的中概股仍令国际投资者趋之若鹜，但“浑水摸鱼者”终将被市场淘汰，而且优胜劣汰的标准正在趋严。
监管担忧此前已被消化
今年4月“瑞幸事件”的爆发，让在美中概股迎来巨大压力。
到了5月20日，纳斯达克正式收紧上市规则，将要求“限制性市场”企业的IPO募资额达到2500万美元以上，或至少达到上市后市值的四分之一。这是纳斯达克首次对IPO规模进行限制。
同日，美国参议院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 该法案的核心要点为：若PCAOB因证券发行人采用了不受PCAOB监管的外国会计师事务所而无法审计特定报告，则证券发行人必须作出不受外国政府拥有或控制的证明；如果PCAOB连续三年无法审查发行人的会计师事务所，则该股票将被禁止在全美交易所交易。此次，美国众议院也通过了该法案。
但比起半年前，市场反应似乎波澜不惊。“三年的宽限期很长，也可能随着美国候任总统拜登的上任有所改变，我们作为投资人并未特别担心，而且大部分优质中概股都满足在香港‘二次上市’的条件。”美国Stone Forest Capital合伙人兼董事总经理Rob Li对第一财经表示。他还称：“从美国市场的角度来看，增加中国敞口是长期趋势，现在美国投资人投资全球股市都很方便，对华尔街而言，投资美股还是港股没太大区别。”
清溪资本合伙人、资深美股交易员司徒捷也对记者表示：“消息此前市场都基本消化了。即使现在投资组合里持有阿里、京东、拼多多等较受欢迎的中概股，但一般组合比较分散，也不会受到很大影响。”
今年以来，香港市场“二次上市”的平稳推进无疑给投资者吃了一颗定心丸，尽管回归境内上市不失为一种选择，但不少中概股有众多海外股东，从资金兑换和使用的便利性而言，完全退市、回境内上市并不可行，如阿里等“大块头”也很难一下子完成私有化，从美股退市。因此，面对早前美国的强势政策，港交所允许同股不同权的公司上市可谓及时雨。去年11月，市值最大的中概股阿里成功在香港二次上市。今年6月，又有市值分别排名第三和第十的中概股京东和网易成功二次上市。
瑞银此前预测，42家在美首次上市的中资公司符合在港二次上市的要求，占中概股总市值的46%（5430亿美元）。摩根士丹利的研究显示，外资持股比例较高、又不满足港交所二次上市的公司不足20家，包括中国九福来（市值36.22亿美元，最近财年营收1800万美元，美国资金持股68.4%，外资持股68.4%，下同）、波特控股国际公司（13.85亿美元，300万美元，0%，71.5%）、虎牙公司（12.86亿美元，12.12亿美元，74.7%，90.4%）、诺亚控股（12.49亿美元，4.91亿美元，30.3%，53.7%）、新风医疗（10.51亿美元，3.54亿美元，119.3%，130.7%）等。
审计底稿问题仍有协商空间
“审计底稿”是此次法案的关键词，但并非没有协商余地。
简而言之，上述方案要求外国公司通过PCAOB审计，否则该年度将被认定为“非检查年度”，连续三个非检查年度的外国上市公司将被摘牌。PCAOB是一家非营利机构，在近20年前导致安然等众多公司倒闭的会计丑闻爆出后成立。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十多年来采取了多种方式试图让中国企业与PCAOB合作，包括起诉中国审计公司，与中国监管机构协商，以及就相关问题警告美国投资者等。
“审计底稿的问题中国证监会在保持和SEC的沟通，”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游云庭对记者称，“半年前，中国政府的发言人已明确过，从未阻止过境内审计机构向美国监管机构提供审计底稿，只是可能双方对于审计的内容要求仍有差距、需要沟通。早前中方并不允许中概股公司向美国提供审计底稿。”老版《会计档案管理办法》规定，禁止国内公司将会计档案及复制件传输到境外，2016年新版规定施行后仍对此有所限制。
今年8月4日，中国证监会在答记者问时提及，“中方监管部门根据美方的最新需求和想法向PCAOB发送了更新的方案建议。我们认为，通过对话解决共同关心的问题是实现双方共赢的唯一途径，只有这样，才能为全球资本市场健康有序运行创造良好的环境。应当说明，中方从未禁止或阻止相关会计师事务所向境外监管机构提供审计工作底稿。正如美方报告中提及的，中国证券监管机构迄今已向美国证券监管机构提供了多家在美上市中国公司的审计工作底稿。”
加仓优质中国股票是大势所趋
尽管中概股遭遇“监管冲击波”，但多数接受采访的大型机构投资者表示，加仓中国股票（包含中概股）是大势所趋。
“加仓中国股票是必然趋势，对全球投资者来说，在美国或在中国香港买，其实没太大区别，”Rob Li对记者称。全球负利率资产规模从2018年以来已飙升50%，中国敞口成了收益的重要来源。同时，在MSCI、富时罗素等国际指数提供商的旗舰指数中，中国股票占比越来越大，投资者必须增配中国股票来实现跟踪基准指数。例如，截至今年三季度末，根据先锋领航（Vanguard）富时新兴市场ETF披露的十大持仓股，阿里为第一大持仓股（7%），京东排名第二（0.9%）。
根据第一财经梳理，当前最受国际投资者关注的公司，例如阿里、拼多多、京东等，其前十大机构持有人几乎都是顶级国际投资机构。根据Wind数据，拼多多的第一大机构持有人（持有2%）是英国爱丁堡的“百年老店”柏基投资（Baillie Gifford），该机构也是特斯拉背后的“大金主”，投资近7年，其后是老虎全球管理（1.19%）、贝莱德（1.16%）、FRM（1.14%）、文艺复兴（0.97%）、高瓴资本（0.85%）等一线资管巨头或对冲基金；京东前几大机构持有人包括老虎全球管理、贝莱德、Vanguard、景顺（Invesco）等，这些都是来自美国的顶级资管机构。
荷宝（Robeco）中国首席投资官鲁捷对记者称，美国投资者目前持有约1万亿美元中国股票。他认为，今年以来仍有不少中国企业在美进行IPO。“如果是好公司，那么就应该经得起审计检验，目前部分在美中概股都是最优秀的中国企业。但如果因为政治因素而要迫使中概股从美退市，那么在香港‘二次上市’也是后备方案，因此并不需要过度悲观。”
富而德律师事务所企业及并购业务顾问周峥对记者称：“未来若投资者仍然看好中国，还是会继续持有中概股。投资者也会挑选更优质、风险比较小的公司。而且若公司在香港‘二次上市’，ADR（美国存托凭证）和港股之间也是可以转换的。”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转换的交易成本也受到关注。例如，阿里在7月递交给SEC的公告中表示，投资者在将其相关普通股转为港股持仓时可能会存在困难，或不得不为此增加成本或遭受损失。此前阿里首席财务官武卫在电话会议上对分析师表示，公司将致力于遵守所有为在美国交易所买入证券的投资者提供保护和增加透明度的立法。
